夜鸟啼鸣回荡宫檐,轻轻的风铃声里,灯火暖黄的寝殿,龙床帷帐间有轻微翻身的动静。
老人缓缓睁开眼睛,金黄色的被褥揭去一旁,坐起身来,一旁侍妾跟着起身刚想开口,被黄巢一把捂住嘴巴,眼神示意不要出声。
旋即,他目光望去紧闭的殿门,安静之中,隐约又有两声鸟鸣传来,便不再有声音。
‘刚才的鸟鸣......’
黄巢皱着眉头,嘴角陡然有了笑容,侧身坐到床沿,飞快披上一件单衣,“是当年义军里传递消息的暗号,好好,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了!”
‘只是该如何将人放进来。’
映着通明的烛光来回走动几步,出神的想了一阵,目光落到侧殿那间房,那里有一个宦官住在那里,这边一有风吹草动,必然会过来。
‘若是让他发现来人,朕就彻底断去外面联系......’
‘......不不.......要是让来人被对方杀了,便坐实朕被囚禁!派人来的将军或大臣,自然会想办法救朕于水火.......这个阳谋,他耿青就算看得到,等知道消息也来不及阻止了。’
不管外面来的是谁,他都要来一个打草惊蛇,引起外面文武的注意。
拿定主意,黄巢深吸了口气,看了眼侧殿的门扇,转身走到大寝殿大门,让外面候着的宦官打开,后者挡在门口躬身拜下时,老人面色肃穆,余光却瞄了一眼外面黑暗,有些大声的说话。
“去给朕弄一碗莲子羹来,还有,让外面巡逻的侍卫,脚步放小声一些,朕不知的,今夜难以入眠,易被惊醒。”
“是。”
那宦官也是九玉身边的人,只要不让他难做,其他都好说话,笑眯眯的点头:“那陛下,就回房等着,奴婢这就着人送来。”
“嗯,朕去开会窗户,提前给你说一声。”
大抵先知会,让那宦官感觉满意,竖了一根手指,“只需开一扇。”说完,便将房门关上,笼着袖子躬身快步离开。
当然,敢离开这边,殿门前仍是侍卫,和其他几个小宦官在的,黄巢也知道,只是转移对方注意力罢了,果然,外面巡逻的脚步声放缓,速度自然也慢了些许,待一队侍卫提着灯笼走过,一道黑影从附近假山背后闪出,显然刚才已经听到殿门前皇帝的说话声,那队巡逻的侍卫拐弯过一个拐角的刹那,黑影飞快跑进檐下,扑身一跃,无声的落去地面,曲着手臂垫在脑侧翻滚一圈才停下来。
“你是哪位将军麾下?”黄巢看了眼侧殿,压低了嗓音。
“陛下,是我!”
黑巾拉下来,露出毛茸茸的大脸,来人正是王播,回城那几日,他都未感觉不妥,可接连一两月的斗狠,以他对黄巢的了解,这个时候该是让他与孟绝海等人入宫呵斥怒骂一番才对,可除了两边罢兵呵斥他们的圣旨外,什么都没有。
他将这事与尚让说了,后者也早有疑惑,利用太尉之便让他悄悄进宫用当年义军里的暗号试探一番。
眼下得见,果然印证了猜想。
“陛下,想不到真是如此,末将等人寻你好苦。”王播死死拉着老人的手,跪在地上,虎目湿红,“末将与尚太尉,被逼迫难堪,如今夜探皇宫,才知陛下也深囚宫里。”
外面的事,黄巢除了寻常的朝政议事,对于麾下老人的事,几乎断绝,偶尔听到的,也是耿青当做笑话讲给他听。
眼下,老人将他搀扶起来,“外面到底发生何事?”
“咱们的老兄弟,都打起来了。”
“嗯?”老人脸上阴晴不定,那日耿青赏罚不平,他便大抵猜到会有这样的情况,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那又如何,动摇不了大局,只要朕出现,任何猜忌自会消失。”
“陛下,可是孟绝海等人,似乎都投向了耿青那边,对他言听计从。”
“不得胡说,他们不过被蒙在鼓里!”
黄巢颇为大气的挥了挥手,随即按在桌上,刚想说话,外面脚步声过来,他示意了一个眼神,那边的王播转身飞快扑去龙床靠墙那边藏匿。
门扇打开,端了莲子羹的宫女随一个宦官进来,将精致的瓷碗放到桌上,便躬身退出。
待人一走,王播探了探脑袋,这才重新走出,压着嗓音接上刚才的话。
“可是陛下,军中已经人心惶惶,说陛下躲在宫里不出来,只享清福,忘记他们这些跟你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了。”
听到这话,黄巢忽然间脑中像是被什么打通了,猛地转过身,瞪大了眼睛。
“谁说的?”
“不知道,不仅我军中,就连尚太尉的部下也有这样的流言,可是整顿了军纪,也难以止住,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很多被削了私兵的人,常聚在一起,有部分人与那耿青走的越发近了。”
听完王播的讲述,黄巢身子有些发抖,缓缓闭上眼睛,暖红的烛火照在眼皮,红红的仿佛能看见鲜血在眼皮里流淌,阖目间也仿佛看到了那张狐儿脸,黝黑肤色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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