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一说,娟娘就明白了,这两人真是戚长老派来的,否则还有谁会知道戚长老对她的不满呢?可是戚长老为何要派这两人前来?为何?
她心乱如麻,僵在当场。两名黑衣人互视一眼,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挟住她往前走。娟娘待要挣扎,却是始终挣不脱了。
这几人走路的姿势很怪异,一路上虽然招得旁人频频回头,但他们都戴了面具,身影模糊,谁也认不出他们来。
一刻钟之后,她终于站在了戚长老的静室之中。那两名黑衣人关好了室门,就静立在她身后不动了。
娟娘紧紧盯住戚长老的眼睛道:“长老有何吩咐?”她虽不知道戚长老和宁小闲达成的协议,但从包厢中看到那几枚戒指的成交价,隐隐就觉得自己要大祸临头了。
戚长老看着她面色灰败,想起这个下属跟了自己十来年,平素克尽职守,此刻却要拿她的人头去换自己的名声,心里终是有些不忍。
娟娘看出了他的不忍,心里却更是冰凉一片。上一次戚长老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也是个跟了他多年的老人犯了错,他虽然面带惋惜之色,但下起手来却丝毫不曾留情。
她识得戚长老太久了,深知这人天性凉薄,纵有不舍不忍,也只是片刻之事。
果然戚长老道:“娟娘,你知道外头那批灵茶的抬价为什么停止了?”
娟娘张了张口,这一瞬间心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越想越是心惊,最后颤声道:“你,你和她定了什么协议?”此时此刻,她也顾不得用上什么敬称了。
戚长老沉默半晌,才摇头道:“你也莫要怪我。你真不该为了一己私仇,拖我下水。”
鸣水宗生意受损,在这件事上戚长老和她可是同进同退,偷盗宁远堂的灵茶也是得了他的首肯,这叫做“拖他下水”?这个男人想杀她,还要给自己找个理由,果然是凉薄至极!娟娘想冷笑,扯动面部僵硬肌肉作出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你真要我死?”这静室中的人,她一个也打不过。可是要她引颈就戮,她做不到!
戚长老偏过了头,不看她表情,却低声道:“念在你跟我多年,我也不想让别人动手。桌上有一封鸠毒丸,你自行吞了吧。”鸠毒丸可以毒杀修士,尤其她修为不高。
娟娘面色青白,嘿嘿地笑了:“好,你真是我的好长老!可是戚留仙,我这些年也没少帮你办事吧?你那些收拾不干净的小尾巴,就不怕有人泄露出去?”
戚长老冷冷道:“你只管放心上路,无须替身后事担忧了。”
他是执意要她死了!娟娘紧紧握拳,指甲都刺入了肉里,却不觉得疼痛。她不甘心哪,她恨戚长老,但更恨的是宁小闲!凡事都因她而起,倘若没有这个女人,她和闻人博的采艳团生意还是做得好好地,她也依然在戚长老手下混得风生水起!
如今她就要死了,那个女人却活得滋润,凭什么,凭什么!
娟娘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奇异的微笑:“被那姓宁的小贱人这般摆布,你难道不想出气?”
戚长老警惕地望着她:“你想做什么?”人之将死,其言未必也善,这女人自来心眼儿极多,他不得不防。
“你放心,我只不想让那姓宁的小贱人好过而已。”她走到书桌后面,取一张白纸,唰唰唰写了几行字。
到了此刻,她握笔的手反而很稳,随后就将这墨迹未干的纸张扔到戚长老面前道:“这是我今日中午才得的消息,你拿我的印鉴盖上,必有说服力。”
戚长老往纸面上扫了一眼,神色微变道:“这是真的?”
“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娟娘咯咯笑道,“最重要的是,你和我一样,都不想让那小贱人省心吧?只要能妨害到她,我就舒坦了!”
她看了一眼戚长老。且让这老男人得意一段时间罢,这么多年来她手里握着他的证据,难道还少了?不急,不急,她遭了意外,也自然有人会替她报仇!
“宁小闲,你厉害,我的确弄不死你。可是,我死了也不能让你安生!”她笑了两声,拿起桌上的毒丸,吞了下去。
……
又过了不久,七百三十二号包厢的门,再次被人敲响。这一次敲门声轻而缓,极有礼貌。
小厮开了门,外头站着的婢女自然是已经换过人了,此时捧着个锦盒走了进来道:“这是戚长老送来的礼物,请您亲自验收。”她将“亲自”二字咬得很重。
宁小闲会意,挥手让闲杂人等都退下了,才将锦盒慢慢打开。
她、鸠摩和无面,都将目光投了进去,随后默然。
除了那件物事,盒中还躺着一张血迹斑斑的字条:“闻人博此刻不在中京,容后补上。”
此事,可以告一段落了。宁小闲只看了一眼,就合上了盖,将这件战利品收进储物戒中。
小厮重新走了进来,按照她的要求,给她注上了一盏热气腾腾的清茶。她神色如常地轻轻啜了一口,就望着发卖会的水月镜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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