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星火明明灭灭,然后蹿起了一股浓烟,倏忽一下熄灭。“腾”一下,慕岩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书房向卧室走去。
卢谨欢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坐了多久,她一动不动,几乎成了一座雕像。她不敢上去,第一次怕他,不是怕他会责难她,而是心里的愧疚让她不敢面对他。
她不是一个轻浮孟浪之人,如今却做出轻浮孟浪之事,就算慕岩不怪她,她自己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又坐了许久,她才起身往楼上走。
走到卧室外,她无法像以往那样抬头挺胸的走进去,徘徊了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推开门。室内光线很暗,只有床头的壁灯亮着,散发出晕黄色光线。
房中大床上隆起一个弧度,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卢谨欢远远的停下脚步,没敢靠近,半晌,低低的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转身去了隔壁客房。
今晚的她,实在不适合躺在他身边。无论他们结婚的原因是什么,他们一日是夫妻,她的行为就是对这段婚姻的亵渎。
身后的门缓缓关上,慕岩紧闭的鹰眸慢慢睁开,眸中一片清明,毫无睡意。她那句“对不起”他听见了,于是,他的嘴角微微一勾,还知道对不起他,应该还有救……
那一晚,卢谨欢躺在床上碾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卫钰归来对她的冲击很大,她到现在还觉得如梦似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回来了,带着对她的一往深情,然而她已不是曾经约好的模样。
理智告诉她,她要快刀斩乱麻,否则拖得越久,对彼此的伤害就越大。时光已然在他们之间隔了一道天堑,即使他们插上翅膀,也难以飞越。
然而情感却让她割舍不下。
十五岁那年,她犯了很大的错误,把卫希兰最钟爱的波丝猫扔进人工湖里淹死了,只因那只猫最喜欢半夜去后院叫,而母亲最害怕半夜的猫叫。那是卫希兰第一次当着卢文彦的面对她疾言厉色。她本来是想借着这次事件,让卢文彦看清楚卫希兰的真面目,她不过是个满嘴仁义的卑劣之徒。
可是卢文彦并没有袒护她,反而指责她凶残,将她交给卫希兰管教,任由母亲苦苦哀求都无济于事。
卫希兰终于等来了这次光明正大的报复机会,她岂会放过?她不敢打她,就让她跪在冰天雪地里,一跪就是半天,从早晨跪到下午。那时候她性子倔,不肯服软,挺着脊梁硬是没吭一声。
可渐渐的,她感觉到力不从心,寒意从双膝漫延开来,她冷得咬紧牙关咯咯作响,嘴唇不停的哆嗦。冷,很冷,无论是身还是心,她从未觉得温暖过。
渐渐的,她撑不住了,眼前一阵天眩地转,就在她快要跌进雪地里时,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扶住,一道关切的声音像天籁般闯进她心扉,“你还好吗?这么冷,谁让你跪在外面的?”
她没有说话,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此刻给她温暖的人是谁,那时候太阳刚下山,满天的红霞将大地照得金灿灿的,他一身白色运动服,像踏着金光而来的王子,拯救了陷入困境的公主,令她怦然心动。
从那之后,她与卫钰的关系就不再是点头之交,他有空就会来帮她照顾母亲,带着她与母亲去郊外散心。她的生命是黑暗的、不光彩的,可是他给她的生命带来了阳光。
那段时光是她人生中最快乐也最无忧的时光,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过下去,他会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可最后,他还是走了,带走了她的阳光,让她陷入更深的黑暗中。
一个人习惯了光明,再度坠入黑暗中,会比之前更痛苦。于是她学会了收敛,学会了隐忍,只有收起浑身的逆骨,她才能够少受折磨。
后来,她明白了,卫钰就是神话故事里的天神,而她不过是个见不得光,永远长在阴暗处的凤尾蕨,他们之间,何谈天远之隔?
学会了认命,她果然比之前过得要好。如今,她要再一次学会认命,放了卫钰,也是放了她自己。
天快亮时,卢谨欢才昏昏沉沉的睡着,她刚入睡没多久,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慕岩站在门口,眸华深深的看着房中大床上那道倩影,屋里冷气很强,他皱了皱眉,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将冷气关掉,然后推开玻璃窗,让新鲜空气涌了进来。
他站在床前,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卢谨欢,心口一阵窒闷。他发现她很喜欢这个姿势,睡在他身边一晚上,可以一动不动。心理学上解释这是因为人在感觉不到安全感时,常会做出还在母亲体内的姿势来保护自己。
以前,他也喜欢用这个姿势睡觉,到后来,他看到这个解释,觉得软弱,总是要直挺挺的躺着才能入睡。
她与他,有很多相像的地方,让他忍不住心怜、心动。他喜欢她,似乎是顺理成章毫无悬念的事,快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她就像另一个自己,他无法对另一个自己置之不理,也许这是他喜欢上她的最大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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