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雪生掐了掐眉心,这半个月来,韩美昕不是第一次闹着来见她,不管她怎么回避,她都锲而不舍,不见到她誓不罢休。
如此毅力可嘉。她要再不见她,就显得绝情了。
“带她到会客室吧。”贺雪生淡淡道,知道再躲下去,也没办法,倒不如直接面对吧。
云嬗看了她一眼,将她疲惫的模样尽收眼底,有这么一个好闺蜜,有时候对她来说也是负担吧。她避不见面,其实就是在保护她,不想亲自去伤害她。
韩美昕被云嬗带着去了会客室,玻璃天体的办公室里。连房间的隔断都是用玻璃隔断,阳光洒落下来,这里流兴溢彩。能在这样梦幻的地方上班,只怕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会客室里,贺雪生站在落地窗前,那背影萧瑟孤独,像是站在悬崖峭壁上,随时都会掉下去,然后再也见不到她。韩美昕乍然看到这样的她,满心的愤怒都化作了怜惜,“依诺……”
她刚脱口喊出她的名字,又想起了什么,她连忙改口,“贺小姐。别来无恙啊!”
贺雪生双手抱胸,她转过身来,静静地打量着韩美昕。将近七年了,因为为人母,她变得更美更沉静,连眉宇间张扬的气势都有所收敛。
她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外面套着一件红色灯笼袖毛衣。露出半截皓腕,手腕上戴了一只精致的腕表,细密点坠的25颗碎钻,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下身一条深蓝色的牛仔长裤,看起来简约时尚。
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都市精英的味道,只有眉宇间流露出来的缱绻柔情,稍稍柔化了她身上刚毅的气势。
据说七年前她的死,成为了压倒她和薄慕年之间的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与薄慕年彻底绝裂。甚至于连孕期就与薄慕年分居。
美昕成全了友谊,却辜负了她的爱情,她岂会不明白她为了她牺牲了多少。
贺雪生一念思及此,真的很想问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在所有人都放弃她时,为什么她还要这般为她折磨自己?
可是问不出口,惟有感激、感恩、感谢她为她做的一切。
韩美昕站在原地,盯着面前的女人,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目光让她有些发毛,她眯了眯凤眼,淡笑道:“贺小姐这么看着我,是在想怎么将我送进警局么?”
贺雪生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韩美昕心生疑窦,她盯着她的目光让她有几分熟悉感,可是一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无法追寻,她笑道:“确实是我叨扰你了,依诺再心狠,也不会把我送进警局里,你不是她。”
“韩小姐请坐。”贺雪生走到她面前,示意她坐,她对站在门边的云嬗道:“两杯咖啡,韩小姐的咖啡加两匙奶精,不要糖。”
韩美昕一愣,紧接着抬起头来望着她,没想到她竟然知道她的口味,“你怎么知道我不要糖?”
“韩小姐曾接受过采访不是吗?”贺雪生淡淡道,也没说是什么样的采访,是在节目上看到的,还是在杂志报纸上看到的。
韩美昕身为离婚律师,近年来在桐城风头正劲,她接受过媒体的采访,只是她不记得,她在哪家媒体的采访上,提到过她喝咖啡不要糖,只要两匙奶精。
“什么采访?”
“不记得了,偶然看到的,韩小姐是大美人,所以我印象深刻。”贺雪生在她对面坐下,阳光从穹顶上洒落下来,隔了一层玻璃,暖洋洋的照在她们身上,此时此刻,美如仙境。
韩美昕知道她再追问下去,她也只会给她一个模糊的答案,她索性不再问。
不一会儿,云嬗送了两杯咖啡进来,一杯深浓的黑咖啡,闻着就是一股苦涩的味道,还有一杯是韩美昕加了两匙奶精的咖啡,咖啡色泽偏白,有股奶香味。
韩美昕礼貌的向云嬗道谢,她端起咖啡杯,呷了一口咖啡,奶精的味道淡化了咖啡的苦涩,入口顺滑。她抬眸,看见贺雪生端起咖啡杯,面不改色的呷了一口,她都替她感到苦,“你以前不喜欢喝黑咖啡,嫌苦。你喜欢甜,要放三颗方糖两匙奶精,你说人生本来就苦了,何必跟味蕾过不去。”
贺雪生一怔,没想到她说的话她都记得,她不动声色的抬眸看她,“是你那个长得和我像的朋友说的吗?可是我倒觉得,人生还有比黑咖啡更苦的日子,那是多少杯黑咖啡都比不了的苦。”
“是么?以前我觉得人生是非对错很重要,后来经历过朋友的死亡,我才发现,在大是大非面前,活着最重要。”韩美昕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马克杯的杯身,指端传来圆润的触感,这是上好的釉瓷。
“如果这样的活着,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呢?你是否还觉得活着最重要?”贺雪生倾身将马克杯放回玻璃茶几上,淡淡地望着她。
“对于我来说,死亡才是真正的地狱,活着比什么都好。至少在我想见她时,她还能和我坐在这里谈笑风生,听我说些漫无边际甚至是无厘头的话,那就足够了。”阳光洒落在她身上,一片鲜活的红色中,她的神情隐隐带着些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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