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病房里,除了医疗设备的声音,安静得出奇。
沈老爷子形容枯槁地躺在中央的病床上,苟延残喘着。沈老爷子伤了她之后,沈存希再也没有来过医院,对这个父亲,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
而沈唐启鸿与颜姿,见无法在老爷子这里拿到什么,几乎也不来医院,除了沈遇树经常过来,这里只有护工照顾他。
贺雪生缓缓走到病床边,低头看着病床上的老人,老人歪着嘴,斜吊着眼,即使睡着了,手也在轻颤着。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沈老爷子的情形,那是十三年前,老人满面红光,不怒自威,是个让人尊敬的长辈。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变成了现在这样。
贺雪生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即使有护工精心护理,老人中风后,也时常大小便失禁,病房里有股难掩的异味。
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想不通,沈老爷子对她的恨意从何而来。从一开始,他就在极力阻止她与沈存希在一起,后来大势已去,他仍没有断了拆散他们的念头。
她与沈存希相爱,就这样大逆不道,为事俗难容么?
老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缓缓睁开眼睛来,看见贺雪生坐在床边,他浑浊的目光里顿时掠过一抹厌恶,随即开始大发脾气,歪着嘴咆哮起来,“滚,滚,滚!”
贺雪生看着他满面狰狞,神情间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她皱了皱眉头,“我并不想来这里,只是有一件事想不通。”
“滚,滚,滚!”沈老爷子十分抵触她,情绪格外激动,他哆哆嗦嗦的指着门口,咆哮道:“滚、出、出去!”
“您不用急着赶我走,您不待见我,我也不待见您,沈晏白是我和沈存希的儿子,对吗?”贺雪生问道。
沈老爷子所有的动作都停下来,他瞪着贺雪生,手臂颤抖得更厉害,歪着的嘴角包不住口水,淌了下来。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强势狠毒的老人,看起来十分可怜。
贺雪生静静地望着他,即使他还没有回答,她已经从他的反应中得知答案,她苦笑一声,“还真是这样,就算您是个心肠狠毒的人,还不算泯灭人性。白若是您安排的吧?您原本是想让她来拆散我和沈存希,让我们互相猜疑的,却没想到她的出现,是您整个计划里最大的漏洞。”
沈老爷子又激动起来,看着她的目光仿佛是淬了毒的利箭,要将她的心脏射穿,他脸上的肉直抖动,“贱人,滚!”
贺雪生站起来,怜悯地看着他,唇边泛起一抹顽劣的笑意,“我原本以为,我这一生最不该遇见的,就是沈存希。如果我没有遇见他,或许他可能按照您的想法,娶一个足以匹配沈家家世的女人。但是我现在庆幸,庆幸我遇见了他。谢谢您,将小白送回了沈存希身边,让我们这个家得以圆满。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在一起。”
沈老爷子瞳孔紧缩,怒瞪着她,恨不得将她撕碎,奈何他现在根本没有能力,他只能怨怼的诅咒,“宋依诺,你、你下地、地狱!”
贺雪生唇边的笑意更加灿烂,“有沈存希在的地方,就算是地狱,我也甘之如饴,您好好保重,最好比我们后死,好好看着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
沈老爷子气得发了狂,他拼命想要扑到贺雪生面前将她撕碎,却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累得直喘大气,“贱、贱人,你会、会遭报、报应的。”
贺雪生定定地看了他许久,转身时,她唇边的笑意落了下去。她一直不懂,为什么沈老爷子对她有这么深的恨意,她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沈家的事,唯一一件让她无法拿出来说的,就是她先嫁了唐佑南,又嫁了沈存希。
走出病房,她看见沈遇树提着一个保温桶站在外面,她脚步一顿,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把他们的对话全听见了。
她道:“你全听见了?”
沈遇树捏了捏手里的保温桶,他低声道:“四嫂,你等我一下。”说完,他侧身进了病房,将保温桶放在桌子上,很快就出来了。
“我送你下去。”沈遇树轻声的道。
经历了太多事,他早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初见的男人,如今在他身上,看到了岁月沉淀的风华与气度,两人走在前面,云嬗跟在后面,落后几步,不打扰他们谈话。
他们没有坐电梯下去,而是走的楼梯间,贺雪生问道:“家珍最近还好吗?我好久没看见她了。”
“她还好,前些天她母亲从楼梯上摔下来,她带着小煜回江宁市了。”沈遇树道,这几天,他们都有通电话,若不是桐城这边他走不开,他真不愿意与她分开。
“摔得严重吗?”
“不严重,不过年纪大了,伤筋动骨难以恢复。”沈遇树停下脚步,贺雪生也停下来,他望着她,歉疚道:“四嫂,我代我爸向你说声对不起,代我四哥向你说声谢谢。”
说完,他弯下腰向她鞠躬。
贺雪生吓了一跳,楼梯间狭窄,她让不开,只得生生受着,“沈遇树,你别这样,我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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