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沁小心地抬脚出脚,避开一滩滩浊黄的泥水。
出了医院她才知道今天下过雨了,这让她的坏情绪又浓烈了几分。
在转了三趟地铁,出站走了一公里,进入城中村之后,每走一步,她的情绪就越往下沉了一点。
抬头,楼间距极窄的伸手楼之间透着微弱的一线天光,在视线触及不到的某个角落,就是她如今的家。
家,在很多职场人的眼里,是温暖的港湾,是热锅蚂蚁般忙碌工作后休憩的居所。
但是,
如果让许沁做选择,是在医院里继续加班,还是回到这个家。
她打从心里愿意选择前者。
工作上,同事们最多也就是背着她说些冷言冷语,明面上还要保持着一团和和气气,更何况,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忙转于各个病人之间,没什么时间精力去顾虑那些人情世故的喧嚣。
忙,是强且有力的麻醉剂,无毒副作用。
可是她不能不回家,家里还有着让她牵挂的人。
拾梯向上,楼梯间的灯时好时坏,向房东反应了几次但是都没有得到妥当的解决,许沁只能掏出手机,借着手机的光,以防自己一脚踩空受伤。
才走到四楼,她就听到楼上传来的吵闹声,夹杂着东西砸落在地的碎裂声。
许沁脸色骤白,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快步再往上爬了两层,她的心就沉到底了,预感成真了。
她家的大门敞开,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对面的房子门口虽然紧闭,但是许沁上来的时候,耳朵能够听到门后传来的一些声响。
许沁知道,在猫眼之后,邻居正在看热闹。
许沁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是窘迫还是难过,她只能低着头,尽量不让邻居窥探到自己的表情,走了进去,把门关上。
去年刚租下的这套二居室面积只有四十平方出头,本就不大的客厅现在显得格外拥挤,几个纹身大汉在客厅里吞云吐雾,烟草燃烧的臭味让许沁觉得一阵恶心。
在几个大汉围成的包围圈里,宋焰跪在地上,对着沙发上坐着的一个油头大耳的胖子谄笑:“黑皮哥,你再宽限几天,钱我马上就还你。“
宋焰口中的黑皮哥看都没看宋焰一眼,目光凝聚在刚入门的许沁身上,在她曲线玲珑的身躯上游走,暗暗地吞了吞口水,起身笑道:“嫂子下班了?”
黑皮的这声嫂子让许沁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强忍着胃里的翻涌,许沁一言不发,只是眼神冷漠地看着几人。
当目光扫向宋焰的时候,眸里堆砌满了失望。
“嫂子真是贤内助,长得天仙一般的人物,又是救死扶伤的医生,无论何时,我都说宋焰这王八蛋能够娶到嫂子您,是积了八辈子的福分。”
黑皮的赞美只会让许沁觉得更加难受。
眼前这个胖子嘴上说的好听,但是那白花花的油脂下面藏着什么样的龌龊心思许沁能不懂吗?
这个宋焰以前的哥们,现在的讨债人,在宋焰身上敲骨吸髓的同时,对她,也恨不得用目光就将她浑身衣服剥尽。
不想站在这里被继续视奸,许沁瞥了一句等等,疾走穿过大厅,打开了卧室的房门,进去后又顺手关上。
房间里,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缩在角落里,看到许沁进来,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迈着小腿奔向许沁。
许沁张开双手,将她抱住,连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甜甜别怕,妈妈在呢。”
这是她和宋焰的女儿,宋甜。
扯了几张纸巾,边擦拭着女儿白嫩嫩小脸蛋上清晰可见的泪痕,边开口安慰着,阻止那金豆子一颗颗往下掉。
受了不小惊吓的小女孩紧绷的身躯在许沁的抚慰下慢慢得到了放松。
身心一放松,疲惫感就汹涌而来,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熟睡之中,只是抓着母亲衣角的小手依然握得紧紧的。
许沁很费劲地才在不弄醒女儿的前提下让她把手松开了,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女儿,许沁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
这个女儿的到来,对她而言是一场意外。
刚结婚那会,她虽然很渴望和宋焰有个爱的结晶,但是考虑到自己那会还在规培,正是事业起步最忙碌的时期,她还是把安全措施做足了。
可还是怀上了。
她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很不解,怎么会怀上了呢?
现在倒是想明白了,排除那极小的概率,只能是宋焰的功劳了。
昔日的白月光,现在她想起只觉犯呕。
时间是检验一切最好的工具,宋焰那被掩饰在无数花言巧语和美好幻想下的真面目终于还是露了出来,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了许沁的面前。
被剥了个干净的宋焰,在如今的许沁眼里,无有一处能看的。
要不是有这个女儿作为支撑,她都不知道生活要如何继续下去。
带着失望,许沁回到客厅,继续面对那些不堪。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之前欠你的钱不是说好了分期还款,我每个月工资下来就还你,为什么还要上门来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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