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卢友德张罗下,李建安几人和皮岛众将官一同进城。
一路之上,皮岛参将郭世怀走在李建安身边,有说有笑的。
众人进入城内,到了卢友德的监军府,很快在大堂和院子里摆开席面。
李建安和沈世魁坐在首桌。
卢友德张罗着大伙一起喝了几杯,气氛亲热起来。
沈世魁低调谦虚多了,向李建安问道;“李大人,刚才在码头,我听你说三路大军大获全胜,可是鹿岛营那边,震天东已经凯旋而归了?”
“确实如此。”李建安把震天东和陈洪江的作战情况、来龙去脉说了一番。
满屋的宾客一边吃着酒菜,一边详细听着李建安描述,不住点头,听得津津有味。
李建安说到几万大军回归广鹿岛,陈洪范带领登州水师进京面圣,最后说到来皮岛这边的目的。
李建安说道;“我这次带领舰队来到皮岛,一是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最主要的,是把解救来的朝鲜人都带来了,希望送他们回家乡。我对朝鲜人生地不熟,况且也没有多余时间停留,所以这件事还要请在座的诸位帮忙。”
皮岛众将官非常高兴,一个个笑呵呵的——这是好事情,顺水人情的事情,既帮了李建安的忙,又能让朝鲜人感谢皮岛。如果朝鲜人有良心的话,那些被救人口的家属肯定会送来一些礼品,还能有不少收入。
好事虽然是好事,不过沈世魁的脸色好像不太兴奋。他问李建安;“朝鲜妇女一共有多少人?”
李建安道;“妇女四千出头,男丁有近八千。”
沈世魁道;“男丁好说,如今朝鲜国内人口凋敝,正是需要劳力的时候,把男丁送回去,两全其美。至于那四千妇女,我看还是要慎重一些。你们靖海卫那边男多女少,带回去给兄弟们当媳妇岂不更好?”
李建安道;“这话从何说起?这些妇女历尽磨难,我们把她们救出来,如何能不送回家乡,和父母团聚。私自掳去靖海卫,岂不有损两国邦交?”
沈世魁道;“李大人不知其所以然,是因为没在朝鲜生活过。”
“朝鲜深受儒家思想影响,把忠孝节烈看得比咱们大明的读书人还要重要。”
“女子失身于猪狗不如的鞑子,在朝鲜士大夫乃至普通百姓看来,都是家族的耻辱,是丢人现眼的事情。”
“多年以来,狗鞑子多次越境抓捕朝鲜人口,许多妇女从辽东跑回来,或者朝鲜人赎买回来,她们这些妇女在朝鲜被称为还乡女。”
“还乡女大多被家门所不容,很多父母不让女儿进门,有的拿棍棒打出去,有的逼迫女儿自杀,所以还乡女大多命运悲惨,不是自杀了事,就是终身不出家门。”
“你没听错,一辈子不出家门见人,对外只说女儿已经死了。”
“你送回来的四千朝鲜妇女,她们热切地想要回到家乡、回到亲人身边,这是人之常情。”
“很多女孩年纪小,认为父母亲人会感受自己的苦难,给自己一个家、一份关怀。”
“可事情的结局往往事与愿违,令人心碎。”
”我劝李大人一定要慎重,最好还是和几千妇女说清楚,以免到头来害了她们性命,毁了她们一辈子。”
李建安站起身来,向沈世魁拱手;“多谢兵宪指点。兵宪慈悲为怀,救人无数,还请兵宪再指点一番,事情如何了结。”
沈世魁摆手,请李建安坐下来,然后又说道;“很简单,和四千妇女说清楚。真愿意回家的,就说到了辽东后,没有做鞑子的女人,而是配给了汉人奴才,结果战乱中男人被杀了。汉人寡妇在朝鲜还是有活路的。”
“不愿意回家的,让她们写下文书,再给一些钱财,交由同乡带回去交给父母亲人。”
“至于朝鲜国王那边,你我各书信一封说明情况,有其他妇女和男丁作证,自然是妥帖的。”
李建安点了点头;“可是如此一来,那些跟我去山东的妇女,将会和他们的亲人骨肉分离,恐怕一生一世,再难相见了。”
唉!沈世魁叹息一声;“断!舍!离!如此乱世,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还有什么值得挂念的?各人先活命吧。”
李建安长出一口气,向沈世魁拱手;“如此说来,就这样办。”
沈世魁那边也救回一些朝鲜人口,不过李建安没有过问。皮岛和朝鲜已经相处多年,自然有一套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下,李建安拿出礼品送给沈世魁、卢友德和皮岛众将官。
众人见礼品颇为丰厚,一个个乐开了花。
最后,李建安把归还人口的事情托付给卢友德。
卢友德答应了,当即叫来朝鲜在皮岛的使臣林庆业。
酒宴过后,皮岛众将官散去。李建安、卢友德、林庆业商量如何归还人口的事情。
计划定下来,李建安回到船上,先安排七千多朝鲜男丁下船。
卢友德将七千多人安排在难民营。
晚间,李建安几个人就在卢友德的府上过夜。
卢友德和李建安彻夜长谈,把辽西决战的情况了解一番。
李建安则向卢友德了解朝鲜的情况。
卢友德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次日,李建安回到船上,把朝鲜妇女集中到一条船上说明情况。
四千妇女当中,有一半人选择回家,还有一半人选择跟随李建安去山东。
选择去山东的朝鲜妇女,李建安安排营中会写字的人给她们书写家信,并且每封家信附带十两银子。
那些决定回家的朝鲜妇女,李建安每人发了十两银子,另外每人给了十斤小米、一套衣服。
次日,林庆业带人来到码头,接收了两千归家妇女。
李建安又将两千封家书和银两交给林庆业,让他安排送到女人们的家乡父母手中。
另外,李建安以个人名义给朝鲜国王写了一封书信,说明事情原委,也交由林庆业转交。
李建安害怕林庆业贪污妇女们的银子,特意又给林庆业一千两,并且言明自己再给朝鲜国王的书信中,已经点明每个妇女的银两数目。
林庆业让李建安放心,一定会将妇女、书信、银子全部送达。
安排完了朝鲜人口的事情,皮岛的风向也变了。
春风来了,细雨绵绵。
久违的春天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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