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一家茶馆,因为天气晴丽,尉容带着容柔外出。
这座茶馆的院子里,种了许多灼灼盛放的白梅。
也是因为昨日,容柔忽然提起要去看白梅。
年少时候,她也总是爱看白梅。
香山别墅的院子里,曾经就种着那样多的白梅树。
那是母亲和父亲相遇时,那座雪山之上就是一片浪漫。再也不相见的他们,唯独留下怀念的,不过也只有这片白梅。
瞧见她盯着白梅看了太久,尉容走近道,“阿柔,睡一会儿……”
容柔的眼睛慢慢闭上了,她疲倦的睡了过去,睡在茶馆的厢房里,睡在那片白梅花开的地方……
尉容悄悄退出厢房,将一侧的木门关上,也为她挡去寒风。
任翔走近回道,“容少,曾大少已经去了伦敦……”
此事也是从余安安口中得知。
但是听闻曾若水如今病危命不久矣,曾楼南亲自前往,他是为了见她最后一面,陪伴最后的时光……
这样的相见,究竟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却谁也道不明……
尉容驻足于原地,任翔又道,“依照医生所说,若水小姐恐怕熬不过这个年关了,就会去了……”
尉容默然颌首,悠远的眸光望向前方,那是一片冬日风景,晴空下白梅那样纯洁无暇。
他似在等待,等待谁的到来……
任翔好奇追望那方向,瞧见果真有人前来,那是再次而至的沈寒!
前几日才刚离去,现下又去而复返……
“容少……”沈寒上前,他停步呼喊。
沈寒是来致谢,因为他多次让他相助,更因为他相欠他实在太多……
“谢谢您……真的谢谢您……”诸多感谢无法道明,沈寒唯有这一句。
尉容反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他自然有了打算,沈寒回声,“我要去冰城……”
收下八千万的支票,他愿意为欧佬鞍前马后,他没了牵挂,没了那必须要去守护的女孩儿……
尉容却想着这样也好,除此之外也没有第二种更好的选择。可他未曾应答,常添的声音就愕然传来,“这位夫人,请问您找谁?”
尉容望了过去,沈寒亦是望去,却见此刻出现在茶馆里的贵夫人,不是旁人,正是曾楼南的母亲!
曾夫人一张雍容美丽脸庞,当下只剩下无止尽的怒气,她疾步朝他们走去,先是对上沈寒斥责,“既然你已经带走了她,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为什么不带着她永远消失!你凭什么对他动手——!”
说罢,曾夫人又对上尉容怒喊,“你又凭什么在背后多管闲事!我们曾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来插手!难道这就是尉家的家教——!”
很显然,曾夫人是尾随沈寒到此处,她终于清楚来龙去脉,得知沈寒屡次寻找曾楼南,甚至是对他动手!
而沈寒之所以能够前来宜城,去往市政大楼,背后之人正是尉家这位!
事到如今,曾夫人也早已顾不得了,年过半百的夫人,愤怒正在不断交织,“你们凭什么自作主张,凭什么让他去找她——!”
沈寒不愿怒对曾夫人,他沉声道,“他之所以会去,是因为他自己想这么做!”
“如果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曾夫人气急败坏,因为一切都乱了……
“若水小姐病重,没多少日子了,曾大少情不自禁,也只是为了去见她一面……”沈寒又是解释,“请您谅解……”
听闻曾若水已至最后时刻,曾夫人也是一阵恍惚,可她还是道,“我要怎么谅解!”
尉容望着她,那不过是一位母亲,一位因为儿子忤逆私自外出而不忿寻找缘由的母亲,一位深陷仇恨里不可自拔的母亲……
他终于开口,低声说道,“曾夫人,我想您一定懂,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这句话。”
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
曾夫人怎会不懂,她怔了下笑道,“说得容易!谁能还他父亲的命来!谁能让时光倒流!谁能让一切不曾发生!”
沈寒沉默了,因为谁也不能办到这些事……
“尉容!你也是死里逃生的人,你这么多年也活在痛苦里,我想请问你,你能一笑而过?”曾夫人再次冷声道。
尉容想到了自己,想到这么多年来,逃得过时光,却逃不过内心深处的自责罪过……
如果母亲现在还在世,如果当年一切王父逃不过,如果母亲也一如曾夫人这般反对,恐怕他也不过是走上曾楼南的道路,因为,因为无法舍弃家人,舍弃这份仇恨,他无法去让每个人释然,却也无法独自去幸福……
“曾夫人,我理解您,真的理解。”尉容低声道。
曾夫人那一颗被压抑被多年以来的仇恨所折磨的心,突然猛地被撞击,世上哪有人能理解……
他又低声道,“可是,曾若水是无辜的。”
曾夫人的耳畔,又响起曾楼南先前所言:她的父亲有罪,可她没有罪……
这句话,她不只是听过一次,她早就听过数次,在很久之前,当她得知她的儿子爱上了仇人女儿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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