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也没听真切,只问:“小姐说什么,要回哪里去?”
妙玉回说:“回南方去。”
“好好的怎么要回去?”
婢女十分疑惑。
她们当年逼不得已,不得不到京城避祸。
后来小姐的师傅去世,幸亏又得了贾府这么个安逸的落脚处,多年来与贾府的人也算“相交不错”,怎么突然要走?
南边,早就没了根基,回去又到何处落脚?
不过小姐是出家人,天下道观庵堂是一家,小姐在修行人中,也算小有名气,倒是不愁没有人收留,因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请辞?回去后,又去投哪家?”
妙玉说:“明日我会亲自去请辞,咱们后日便走。董妈妈那里你记得知会她,让她打点好行装,再出去寻一个可靠的车队,咱们三日后便走吧。”
正说着,忽有小道姑进来回:“王府里的良娣娘娘来了。”
妙玉神色一动,面上仍旧不甚在意,道:“请她进来。”
一会之后刑岫烟便进了妙玉的禅房,也是她的闺房。
论清雅别致,妙玉的闺房,比贾府中姑娘的闺房还要讲究。
所有装饰点缀之物,皆有一番来历可寻。
这也罢了,纵有好东西,遇上那粗陋不通的,也不过混乱摆放一通,不过附庸风雅。
而妙玉的屋里却大不相同,大到香鼎、墙画,小到一杯一碟,不论摆放、安置与搭配,皆有一番考究。若是寻常人自然看不出里面的门路,只是觉得新颖。唯有名人雅士、博古通今之人,方能体会内中门道。
可这些,终究不是一个出家人的做派。
刑岫烟与妙玉有半师之谊,妙玉的闺房她倒不是第一次进来。不过她知道妙玉怪癖,哪怕两人关系稍近,也不好违礼。
因此也未强闯,而是得到准允方进。
“你做什么来了?”
妙玉问。
“我受我家大王妃的命,与你送一封请柬来。”
“什么请柬?”
刑岫烟道:“我家王爷计划领着一家人去塞外游历一番,因为路途遥远,耗时颇久,大王妃唯恐路上有所不遂。因听闻你善扶乩之术(类似占卜),大王妃便亲作请柬一封,恳请你移驾与我们一道前往,顺便也能游历一番塞外风光,说不定于你的修行一道也有所裨益。临来之前,王妃千万叮嘱我,务必请你不要推辞才好。”
妙玉听她言辞诚恳,暂且压下心思,接过请柬拆开来看。
一页娟秀雅韵的蝇头小楷,端的是十分赏心悦目,妙玉一见这番字体,便已经喜悦了三分。再见得上面言必称仙姑,语必用谦辞,更觉高兴。
匆匆看过,将请柬递给小婢拿着,却没有立马答应,而是问岫烟道:“这只是你家大王妃一个人的意思,还是......?”
岫烟也是悟性极高之人,又与妙玉处年经久,知道妙玉虽才情远高于世人,但是通变不足,且为人冷僻孤高,却又比俗世之人更重体面,因回说:“大王妃念及这许多年与你相交甚为得宜,也知你雅致非比常人,除了烦你占卜凶吉,更重要的是也想与你这等雅人一道纵情山水,为此行增添姿色。因此将此议说与家中众姐妹,众人一听,都深为欢喜,连我家王爷听说,也很高兴。所以,大王妃才亲自手书请柬一封,邀你同往。”
妙玉将此话一听,心中早已欢喜不已,却还是道:“即是你们盛情相邀,原不该请辞,只是我原非俗世之人,与你们一同前去恐多有不便,不如我连夜为你们占算一卦,你自带回去与你家大王妃也是一样。”
岫烟佯装不知妙玉此乃虚言推诿,仍笑道:“这便不好了,虽说原是为这个请你,但是家中姐妹已然知道请了你,你若不去,大家岂不无趣?再说道路万重,纵然仙家术法,料也不能一计周全,需得你亲自前往,我们才可安心呢。我家王爷已经做主为你单独备了车轿随从,也并没有什么不便的地方。”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妙玉自觉没有再推辞的地方,因说道:“既如此,我也只好从命了。回去替我谢过你家王妃与......与王爷,多谢盛情,届时必定欣然同往。”
岫烟便笑了,道:“如此可好了,有你同伴,此行越发不枉了。”
妙玉笑了笑,看了旁边欲言又止的婢女一眼。
“对了,我家大王妃叫我嘱咐你,如今虽然已经入夏,只怕越往北边,有的地方仍旧酷寒难忍,叫你务必多备些厚实的衣裳。我们虽然有,只怕你穿不惯旁人的衣裳。”
“多谢费心,我明白的。”
如此又闲话几句,刑岫烟便起身道:“如今天已不早,我就不打扰你的清净了。后日晌午之前,我再来接你,告辞了。”
妙玉点头称是,难得的亲自送她出了山门,瞧着她带着丫鬟仆妇打着灯笼离开才回身。
婢女道:“小姐之前不是说,要回南方去吗?”
妙玉道:“此事,待回头再说吧......”
婢女莫名其妙,脑袋上顶着大大的疑惑。
不过她也看出自家小姐此时心情不错,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只是心中暗道:出远门游玩真有这么好,连清冷的小姐都这么向往不成?
嘻嘻,不过正好我也能占小姐的光,跟着一起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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