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秦熙言乘坐的华盖马车直接驶入长公主府大门,到了内宅的月门处才缓缓停下。
侍女扶着她下了车,紧随其后的,是一名眼生的高挑女子。她身上的衣裙花色素雅却面料华贵,肤白杏眼,轮廓里颇有几分神似韩皇后,左眼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很是妩媚动人。
驸马江维从马上下来,手里拿着马鞭随意敲着手心,漫不经心问:“你打哪儿弄来的美人,宫里赏的?怎的不直接赏给爷。”
秦熙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闭上你的狗嘴!宗室里托来的未亡人,也是你敢随意肖想的?!”
江维满脸不信,嗤笑一声道:“未亡人?这话你自己信么?”
他绕着高挑女子转了一圈,道:“莫不是哪位皇叔养下的外室,不敢带回家,便托了你吧?”
“胡说八道!”
秦熙言夺过他手里马鞭,劈头盖脸就是一鞭抽下去,厉声道:“滚!本宫若再听见有半个字议论,立刻上书休了你!真当自己是位爷?这就给本宫卷铺盖滚出去!”
江维挡了一下,被她抽到了手臂,吃痛地瞪着她,怒道:“好!你好得很。我这就走!”
两人大吵一通,下人皆习以为常,高挑女子吓得缩紧了双肩,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看着江维拂袖而去,秦熙言难堪地闭了闭眼,意兴阑珊道:“让你见笑了。”新婚时,两人也曾你侬我侬。时过境迁,往事不堪回首。
高挑女子哪里敢应这话,嘴唇翕动了几次,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奉旨来到长公主府上生养,虽不知背后原因,却越猜越是心惊胆战。本就悬着一颗心,这会儿更因公主和驸马的争执,越发觉着前途莫测。
那怀了龙嗣的喜悦,早就不知去了何处。
秦熙言看着她叹了口气,道:“走吧,我带你去住处。将来你就在那里安心养着,万事都不用操心,也不会有人来骚扰你。”
这是她的公主府,她最大,驸马也得听她的。
宫中,正阳宫。
韩皇后卸了钗环换上一袭轻便的常服,有宫女在外禀报:“皇后娘娘,卢秀女到了。”
“宣。”
卢丽婉低眉顺眼走进来,眼睛看着自己的足尖,满心惶恐。
进宫短短两个多月,她算是尝尽了世间冷暖。
这次选秀时间短任务急,秀女的范畴就限在京中。因为都明白韩皇后选秀的目的,想要用女儿博前程的人家不少,秀女们家世都不弱,容貌更是个顶个拔尖。
卢丽婉混在其中,丝毫不出色,她也并不在意。
被逐出卢家之事,卢丽婉当然秘而不宣,她对既定的命运感到恐惧,只想安安稳稳度过秀女时期,再设法谋求出宫的路。比如,在宫里找到机会,攀上将来的小皇帝。
因此,刚进宫时她的日子还算好过。不过,随着秀女与家人的书信往来,慢慢就都知道了她被逐出卢家之事。
宫中最不缺的,就是跟红顶白之辈。
卢丽婉的日子顿时就难过起来,而她又没有银两开路,吃苦认罚的事都落到她头上,得意卖乖的则都与她无关。
说是等待皇帝临幸的秀女,是主子,她的日子过得连普通宫女都不如。
卢丽婉怎么也没想到,她堂堂来自现代科技社会的大学生,竟然在古代会沦落至此。
这当然,都是卢雁依的错!
她藏起心头的恨意,谨小慎微地过着日子,满心想着等她得势的那一天,该如何折辱卢雁依,又要怎样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好不容易等到秀女封赏的千秋宴,她躲在秀女宫里,生怕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熬过这一天,只要熬过去了,秀女们就不再集中居住,会分到各宫中,依附各主宫娘娘过活。
卢丽婉私心里想着,若是能把她分到段贵妃所在的宜兴宫中,就再好不过。以她领先时代上千年的学识,想讨得一个小毛孩的喜欢,那还不是分分钟手到擒来之事?
然而到了夜里,她没等来各位秀女分出去的消息,却等来了皇后娘娘的传唤。
此刻的卢丽婉完全没了拥有现代知识的优越感,有的只是对主宰生杀予夺之人的恐惧。
尝过皮肉之苦的她,对宫中森严的阶层制度有着切身体验,难以忘怀。
“秀女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卢丽婉蹲身见礼,仪态规矩。
“抬起头来。”韩皇后淡淡道。
卢丽婉忐忑不安地微微抬头,眸子仍是垂着,并不敢直视。
“长得倒是不错。”韩皇后满意地点点头,问,“知道本宫让你来,做什么吗?”
“还望娘娘明示。”
“从今儿起,你就住在正阳宫里。几时皇上高兴了,你就几时侍寝,明白了吗?”韩皇后的声音里,有不容拒绝的威势。
卢丽婉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为什么?
她都如此小心翼翼了,为什么还是逃不过?
一个“不”字险些就要说出口,幸好她及时记起此刻身在何处,勉力咽了回去。
韩皇后打量着她的神色,不虞道:“怎么,不乐意?”
卢丽婉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道:“皇后娘娘,秀女无德,恐负了娘娘厚爱!”
无德?
韩皇后嘴角轻轻牵起一个微笑,心道:她对自己的斤两倒是十分清楚。不过,若不是看中她被卢家所弃举世无亲,又怎么会挑中她做这颗明棋?
她冷冷一笑,道:“你这句话若非自谦,岂不是在说本宫识人不清?”
卢丽婉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急急磕了几个头,道:“秀女并无此意!还请娘娘开恩!”
“既如此,就住下吧。”
一颗棋子而已,韩皇后无意与她多言。
卢丽婉怎肯死心?
她急中生智,问道:“皇后娘娘,难道您就不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这是她在现代看过的宫斗剧中的经典台词。
皇帝的女人们,最渴望的事情,正是和皇帝双宿双飞,如民间夫妻一般恩爱白头。她就不信,韩皇后不愿。
卢丽婉哪里知道,她这句话勾起了韩皇后的伤心事。
哪里是不愿?而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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