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箬芸不敢哭出声来,极力的隐忍着,身体却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在他怀里抽噎不止。
齐铮从没想过,这样强悍而又倔强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哭,且哭的更加让人心碎。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想问却又不敢问,怕问了会让她更伤心难过。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就听她哑着嗓子艰难开口:“阿铮,我外祖父……没了……”
这声音沙哑苦涩,蕴含着无尽的痛苦与悲伤,又因为压抑着不敢说的太大声,更显苦痛绝望。
齐铮身子骤然一僵,忽然觉得帐篷里的炭盆形同虚设,刺骨的寒风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
小满的外祖父,蒋老先生,没了?
他不是在京城吗?不是好好的在成安侯府里有人照看着吗?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诸多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最后所有的不解都被抛在脑后,只剩下两个字,两个代表着最终结果,永远也无法改变的字:没了。
那个给她取了乳名的人,那个为了她披星戴月奔赴京城的人,那个即便变得痴傻也仍旧记得她的人,没了。
她有那么喜欢那个名字,就有多么喜欢那个人,可现在这个人,竟然永远的离开她了。
她该有多伤心?该有多绝望?
而在她最痛苦难过的时候,他竟没能陪在他身旁。
齐铮的呼吸几乎凝滞,心脏痛得难以自己,眼眶在黑暗中慢慢变红。
他收紧手臂紧紧地箍住她,将她抱在怀里,不留一丝缝隙。
他想说小满别怕,你还有我,可这句话却显得那么无力,他几次张口都没能发出声音。
没有人能代替那个老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即便自己能陪伴她一生,也不可能代替那位老者。
没了就是没了,即便有再多的其他人,也不是那个人。
帐篷里陷入无边的黑暗,重逢的喜悦在她流泪的那一刻完全消失。
齐铮抱了她很久,感受着她压抑的哭泣,感受着她满心的绝望,待她终于哭的彻底没了力气,昏昏沉沉的睡过去时,才轻手轻脚的将她打横抱起,放到早已铺好的床褥上,给她盖好被子。
看着她如同孩子般娇弱的睡颜,他终于明白了白日里为什么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因为她怕控制不住,怕看了他之后就会忍不住哭,就会在所有人面前表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这是给靖康公主送亲的途中,是喜事,她不能哭,也不能将这些情绪带给即将大婚的秦襄。
齐铮坐在她身边,闭着眼扶了扶额头,半晌才将心底那份感同身受的抽痛压制下去,起身走到高诚身边,掏出一个瓷瓶在他鼻端晃了晃。
高诚被一股刺鼻的气味儿熏醒,看到他后骤然想起刚刚那抹黑影,正要出声询问就被齐铮捂住了口鼻,指了指苏箬芸的方向,又单指放在自己唇边示意他噤声。
高诚恍然,捂着嘴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准备找个理由悄悄溜出去,给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就被齐铮拎着后脖领子扯了回来。
“去哪儿?”
齐铮对他不打声招呼就自己往外跑的举动很是不满。
高诚一脸莫名,心道世子爷你要与世子夫人行人伦之事,总不能就让我在帐篷里给你们守着吧?
这……这似乎不大合适啊。
他正想着,就听齐铮低声说道:“去找世子夫人身边的人问一问,他们与送亲队伍分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全部打听清楚,在回来告诉我。”
他面色凝重,声音低沉,脸上没有丝毫玩笑之意。
高诚见他神情肃穆,心知定然是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赶忙应诺一声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他便匆匆走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人,正是一直易容改扮着跟在苏箬芸身边的木莲。
苏箬芸的事情虽然不会瞒着齐铮,但有些话却不便对身为随侍的高诚说,所以她亲自走了一趟,让高诚守在帐外,自己进去将陈郡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对齐铮说了一遍。
齐铮听着她的诉说,放在膝头的手渐渐握紧,牙关紧咬,一股狠决的戾气从身体里散发出来。
他静静地听着,听完之后沉默良久,最终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让木莲留在这里守着苏箬芸,自己则从营帐中走了出去。
寒风吹打在脸上,随着每一次呼吸沉入心底,凝结成霜,最终化为一场可怕的暴风雪,席卷向那些伤了小满,伤了她外祖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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