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炫天眸子垂下,牙齿轻轻咬住簪子一头,半天不动。
“你干吗呢?”御凰雪忍不住低头看。
帝炫天却正好抬起头来,两个人的额头撞上,她的簪子抽出的时候,直接戳进了他的鼻孔里……
“嗯……”痛苦的闷哼声。
御凰雪惶惶拔出簪子,看到两行热血从他的鼻子里淌了出来,顺着他紧抿的唇,流过他刀雕般完美的下巴,滴滴打在他的锦袍上询。
“别哼了。”她嘴角轻抽,有股爽快的感觉飞快往喉咙里涌,她只好闭紧嘴,免得当场大笑出来。
他掏出帕子掩住鼻子,揉了揉止血的穴道,仰头看天霰。
暗丝绒般地夜空在眼前无穷无尽地铺着,繁星汇成长河,星星点点闪烁,繁杂的声响此刻在耳中全都消失了,只有她轻喘声在耳边拂过。
“弄伤本王,该当何罪?”
他的手摸过来,准准地摁住她的手腕,再寸寸往上摸去,到达她的小臂上紧紧握住。
“把我打进大牢。”御凰雪抿抿唇,毫不在意地说道。
“怎么,觉得我不会吗?”帝炫天眸子眯了眯,依然仰着,只是侧过脸来看她。
御凰雪还真觉得不会……他不会的……
她挣脱他的手,把小陶罐扶稳,继续吃狮子头。
“你不是吃不下了吗?”他微微拧眉,沉声问她。
“突然觉得做个撑死鬼挺好。”她头也不抬,只顾大吃。
他摁紧帕子,低眉看她。小巧的耳朵粉红粉红的,耳坠子轻轻摇动,真让让人俯过去在她的耳根处亲吻一下。
“是吗,那我也试试做个撑死鬼是什么滋味。”他突然伸手,拔下她的垂珠金钗,用酒水往上面一泼,玉珠拍打在他的手背上,跳起来,又垂下去。
她的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滑落下来,她猛转头时,一缕乌发甩过来,从他的眼睛上飞快滑过。他沉静地看了她一眼,把钗伸进了陶罐中。
御凰雪茫然半晌,扭开了头。
这个人,把埋在她记忆里的画面,一幅一幅地给她复原了!
她六岁那年,母后生辰,她抱着一罐子焖肉来找她,两个人躲在花园的角落的假山上一起吃肉,远远地看戏。
她看着皮影人在布后晃动,女子凄婉地送别情郎,小女孩似乎更早懂事,已经哭得唏里哗啦,而男孩子们还在挥着树枝乱跑。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小声问。
“就想和你一起吃肉,看戏。那年一年,心便失去平静,此时遇到你,才知道我的平静去了哪里。”他缓缓地说道。
“回吧。”御凰雪匆匆起身,穿过了人群,快步往前走。
他左手拎酒,右手拎狮子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枝头落了一前一后落了两只雀儿,叽叽喳喳地追着二人飞,帝炫天抬头看了看,低声问:“这算不算夫妻双双把家还?”
御凰雪也抬头看鸟儿,脆声说:“这种鸟肥,烤着吃一定不错。”
帝炫天语结,红肿的鼻子立在他表情僵硬的脸上,像一根被强行揪出地面的小萝卜。
御凰雪这时候的唇角轻轻扬了扬,笑得清浅,笑得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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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王府此时很安静,帝崇忱独自坐在帝炫天的书房里,一碗茶,一盏灯,一碟子茶点,手中一卷书,正慢慢翻看。
他已有三年四个月未踏进炫王府半步,这里多了一些书,茶碗还是那套茶碗,灯还是那盏灯。
帝炫天有极强的克制力,他知道这孩子的野心全埋在心底深处,他曾经欣赏这儿子,又惧怕这儿子,因为他母亲的关系,又让极度憎恶他。
但,随着嫣贵妃投毒之事浮出水面,他渐渐又开始回忆起他母亲的柔美和体贴了,他拿着书,脑子里全是那位美丽温柔的侧妃。以前他挑灯夜读的时候,她常伺侯在身边,有时候陪他轻诵,有时候会拎起笔,在纸上随性写诗。她很有灵气,很有才华。或者帝炫天的天赋,有一半就来自他聪慧的母亲吧。
他抚了抚额,微微叹气,年纪越大,他就感觉越孤单。身边的美人越多,他就越觉得找不到知已,无处安放自己的心事。
帝氏一族这两百年来被打压得极苦,族人全都住在蛮荒之地,缺衣少粮,夏天热得能让人化掉,冬天又冻得人吐口唾沫都变成冰珠落在地上。那地方太恶劣了,他自打懂事起就发誓要离开那里,成为王中之王,人上人。他用尽手段,残忍的、毒辣的、虚伪的,只要是能帮着他达成目的,他就会去做,哪管人家生死。可能正是见多了挑拔,背叛,欺骗,冷漠,他开始变得不愿意相信身边的人。
这个儿子,到底能不能信?
“父皇。”
帝炫天的脚步声在门边停住,隔着门给他行礼。
“进来吧。”
他抛开书,抬眸看向帝炫天,视线落在他那红肿的鼻头上,不由得浓眉一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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