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口中的壮士们明面上是一队行商,呃,身材魁梧的行商,带队的是个斯文的青年男子,张大人觉得唯有与他才能好好说几句话。
张大人看得出来,壮士们是要回京城,一颗心七上八下。自己什么也没套出来,不知道这些人是无意救的自己,还是另有图谋。这些人绝不可能是单纯的行商,哪有行商赶路突然急行突然停留又突然拐到别的地方的。
张大人越发琢磨不透这些人的来历。
这次,这伙人又拐到一处地方。
张大人拉着许茂:“许老板,这是要——”
“进货。”许茂眼不眨心不跳,咱说的是实话。
张大人嘴角抽抽,好几次了,能查清盐政内幕的他不是瞎子,这进货是什么意思,他猜得到大概。
实在受不起这未知的折磨,就给个痛快吧。
“许老板,我知道你们不是无意遇上我,能不能给透露一二,您背后的东家是哪位?”
要说是那几位,瞧这些人的行事也不像啊。
许茂笑了笑:“等回京咱东家自然来见您,反正吃不了您,您安生跟着咱就是了。”
张大人更不放心了:“贵东家为何要施以援手?是想从在下身上得到什么?”
该不是也冲着盐政内幕来的吧?
许茂心道,你一个老男人,咱寨主不好你这口。
“我怎么知道,张大人好生跟着便是。”
说着要请他回房休息,张大人只得回屋,想想提醒道:“许老板,我行踪消失,肯定有人要寻我的,你们——要小心呀。”
人家好吃好喝也没逼着他问什么,更没时时盯着他,张大人觉得是友的可能性大些。
“晓得,晓得,那群饭桶咱还不放在眼里。”
张大人眨了眨眼,朝廷的人再如何瞧不起彼此,都不会如此说同行的。
这些人与朝廷无关。
夜正黑,张大人不知怎的忽然心神难宁,对着京城方向独坐一夜,等快天亮时,壮士们背着几个大袋子溜了回来。张大人嘴角抽抽,才躺下。
另一屋里,许茂得意数着麻袋,拍拍手:“够吃些时候了,收手,回京。”
京里过去的一夜却不太平。
“什么?”帘子后的声音暴怒。
半跪在地的黑衣人埋着头:“属下无能,未能完成主子所托。张大人被人劫走不知所踪。暗九重伤不治身亡——”
“啪——”重重的拍案声。
帘子后头的人心痛不已,本来他手上能用的武功高强之人便不多,如今又折损一个不说,事情还未办成。
“依你看,那伙人是谁的人?”
黑衣人迟疑:“从交手来看,似乎并不是那两位手下,属下也琢磨不出会是谁…”
帘后之人心一凛,难道这场角逐又有人加入,竟是势力不小的黑马?是哪个?
“可恶!”
黑衣人头更低了几分。
冷冷声音响起:“速去将张家人都抓走,张铭清的儿孙都在我们手上,谅他不敢乱说。还有,速去查那伙人的来历。”
“是。”
黑衣人退下,帘后有敲击声响起,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戛然而止。
后头的人猛的站起来。
“虽是京城,也不能不出手了。若是张铭清说出什么,本王就再也没机会了…”眼里闪过狠毒:“那,就给他找个好名头吧。”
张家因为张大人被贬,不免戚戚,幸而张夫人冷静沉着,将府里人事仍旧打理的井井有条,并约束儿孙除了白天必要的上差应酬,其他时候紧闭家门。人情来往,能推都推了去。
张夫人坐在高堂,抱着自己最小的孙子,一边笑着逗弄小人儿,一边沉稳对子孙训话。
“被贬又如何?我跟随你们父亲一路走来,起起伏伏,绝境遇到过,转机也等得来,没得你们遇到点子事先慌了阵脚。”
大儿子想说这次事情与以往不一般,但环视周围妇孺,到底没把忧心说出来。
张夫人低头用帕子沾着小孙儿嘴角,旁人看不见的角度,隐忧一闪而过。到底时间太晚了,没法把儿孙送出去,如今只能暗地里找了忠心之人,以防万一留下骨血。希望——用不到。
“啊——救命啊——”
一声凄厉叫喊划破夜空,院子里慌乱起来,屋里坐着的人惊疑不定,张夫人心一沉,真的末路了吗?
一个丫鬟哆嗦着跑进来:“夫人,有,有人,拿刀砍进来了。”
什么?!
众人再坐不住,惊慌不已,纷纷望向张夫人。
却只见她迅速起身,却是朝内室而去,几个呼吸又迅速回来,怀里却没了小孙儿。
长子豁然明白了什么:“母亲——”
大限来了吗?
张夫人挺直背脊,端坐高堂,目光严肃冷凝:“我生是张家妇,死也要守在张家。”
这是要等死了。
几个儿子还好,媳妇们哀哀哭了出来:“孩子们怎么办?”
张夫人心底剧痛,略一犹豫:“你们带着孩子从各个门口逃生吧。”又对儿子们道:“你们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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