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子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希望让别人看到自己落泪的狼狈模样。
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解苗往旁边挪动两步,与房门拉开距离,同时冲不远处站岗的侍卫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也都站远点儿。
过了许久,房中才传出司马厌的声音。
“打盆水进来。”
这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加沙哑。
解苗立即让人打来热水,他亲自端着热水走进禅房。
此时司马厌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但眼眶依旧红通通的。
解苗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默默地拧湿帕子,侍奉天子净面。
司马厌说:“我想在这里歇会儿。”
解苗乖觉地退出去。
他继续守在门外,随时等待天子的传召。
司马厌想睡会儿,可他在矮榻上翻来覆去了好久,却怎么都睡不着。
最后他干脆翻身坐起来。
他拉开房门,大步走出去。
解苗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门,赶忙跟上去:“陛下要去哪儿?”
司马厌边走边说:“随便逛逛。”
他嘴里说着随便逛逛,双脚却笔直地朝着小佛堂走去。
小佛堂里面,顾峥的牌位依旧安安静静地摆放在香案正中间。
司马厌走进去,隔着渺渺青烟,盯着牌位看了许久。
他忽然挤出个生硬的冷笑。
“呵,你以为我会后悔吗?”
“我不后悔。”
“我永远都不后悔!”
这话像是说给顾峥听的,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们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御膳房早已经准备好晚膳。
面对一道道精致美味的佳肴,司马厌却没什么胃口。
他随便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解苗小心询问:“陛下,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若是不合胃口,今晚掌厨的御厨就完了。
司马厌平静说道:“是我自己没胃口,把这些都撤了吧,我想去休息。”
“喏。”
今晚司马厌没有召人侍寝,他独自躺在宽大柔软的床榻上,许久也没能入睡。
久违的失眠症又出现了。
他不得不爬起来,让解苗拿来安神丹。
服下一粒安神丹,司马厌再次躺下去,很快陷入梦乡。
可能是因为白日那封信的缘故,导致司马厌梦到了十年前的事情。
他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看着行刑台上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那是顾峥。
他穿着囚服,蓬头垢面,即便是跪着,身板依旧挺得笔直。
十年前的司马厌在看到顾峥这幅样子时,心里除了痛快之外,还有隐隐的兴奋。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向顾峥证明,他已经长大了,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扫平所有障碍,他不再需要别人在旁边指手画脚,他能够独当一面了!
就像是一个被迫收敛心性的熊孩子,有朝一日忽然挣脱了束缚,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到父母面前炫耀一番。
可是此时的司马厌,心里却涌上了强烈的悔恨。
他想要张嘴说些什么。
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这是在做梦,他只是眼睁睁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当侩子手举起刀,将顾峥身上的血肉一片片割下来时。
年幼的天子渐渐冷静下来,心里的痛快和兴奋没有了,只剩下慌张无措。
熊孩子只是想让父母吃点苦头,让父母低头认错,却没想过真的要杀了他。
他想阻止这一切,可他贵为天子,金口玉言,不能反悔。
于是,他开始用各种尖锐的言语刺激顾峥,他想让顾峥低头。
只要顾峥服软认错,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就能看在过往的情分上,饶顾峥一命。
可无论他怎么冷嘲热讽,顾峥从始至终都没吭过一声。
年幼的天子气急败坏,他觉得顾峥简直是脑子有问题,都快死了,还不肯说句话。
眼见顾峥的整条右臂的血肉都被刮干净了,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司马厌终于看不下去了,气呼呼地站起身。
“你就等死吧!我要回宫!”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去看顾峥,想看看他会不会说出挽留自己的话。
顾峥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说了句什么华。
司马厌立即拔高音量问道:“你说什么?你是不是在求我饶了你?”
顾峥闭上嘴,连同眼睛也闭上了。
就好像睡着了似的,全然没把凌迟带来的痛苦放在心上。
司马厌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场残酷的凌迟,持续了两天两夜才结束。
顾峥最后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
当这个消息被传入宫中,落入司马厌的耳朵里时,他僵在原地,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顾峥真的死了?”
“的确是死了。”
“呵呵,怎么可能?像他那种人,怎么可能死得这么快?你们一定是骗我的,我要亲眼去看看!”
司马厌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外面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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