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直哭笑不得,心说,杨叔说话真够损的,也不怕挨揍。我把食指竖在嘴边,冲向风轻轻‘嘘’了一声,悄悄来到窗前,还没听清跟杨书军说话的那人说的些什么,我怀里那孩子突然醒了过来,在我怀里猛一蹬腿,吓了我一大跳。随着那孩子怪叫一声,屋里的蜡烛一下子灭了。
“别闹,孩子,别闹!…”
那孩子一边哭叫一边在我怀里挣扎,我只得用手掌在他后颈上猛砍一下,将他砍晕。这时候,向风已经站到了屋门口。
“屋里的人开门。”我叫道。
“小冷,是你吗?”
杨书军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是我,杨叔,是我!屋里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抓紧把我们杨叔放出来,然后出来投降!…”
一点动静也没有,向风退后两步,正准备踹门时,那门‘砰’一下子开了。紧接着,一个人从屋里蹿出来,朝远处跑去。
“站住!”向风朝那人追了过去。
我把那孩子放靠在门边,来到屋里,掏出打火机一照,只见杨书军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杨叔,可算找到你了,之前我还以为你…”
我眼圈一热,话哽在了喉咙里。
杨书军‘呵呵’一笑,眼眶红红的,“以为我什么,以为我死了,是吧?”
我没说什么。
“傻小子,大叔我还没看到你造的小人儿呢,怎么可能就死?”
我笑了笑,揉揉眼睛。
“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我把绳子给解了?”
“对对,你看我…”
解去绳子,杨书军一边揉着胳膊一边骂,“哎呦,他奶奶的,绑的真结实。”
“杨叔,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被绑到这里来了?”
杨书军说,那天晚上,我和雨馨去救那狐狸,他左等右等,见我们久久不回,心里不安,于是就带着小黑翻过河堤往高家村走去。走着走着,他忽然看到远远的有一个人朝他跑来,那人跑起来的姿势特别奇怪,一蹿一跳的。离的近时,杨书军发现那人脚就像脚不沾地一样,跳那么高,落地却连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月光下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鬼。
杨书军本想带了小黑躲避,可那狗根本不听他的,‘呜’地一声朝那人蹿了过去,杨书军上前喝阻小黑,那人却反朝他扑了过来。结果,一人一狗和那人打了起来。打着打着,杨书军感觉脑门儿一痛,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了这间屋子里…
“你当时遇到的,就是刚才跑出去的那人吗?”我指着门外问。
“嗯。”杨书军说。
“那到底是个什么人?”我问。
“唉…”杨书军摇了摇头,“其实他是一个可怜人。”
“可怜人?”
“嗯,一个半人半狐的可怜人。”
“半人半狐?”
我越听越奇了,向风追那人还没回来,我决定就在这里等着。
“杨叔讲讲,那人怎么样半人半狐?”
“这几天,他给我讲了很多关于他的事…”
杨书军说,那人告诉他,自己是被一只狐狸给养大的,在他幼时的记忆中,自己是住在黄河堤坝上的一个狐狸洞里的。白天在洞里睡觉,到了晚上,狐妈妈就会带他出去,在河滩上捕鸟捉野兔子,或者游进黄河里捕鱼。不知道是不是吃狐狸奶长大的缘故,他身上有很多狐性,比如跑的很快,落地无声,听觉和嗅觉特别灵敏,等等。那时候,他认为自己就是个狐,他不会说话,但他能够听懂狐狸的‘语言’,用‘呜呜呜’的叫声和狐妈妈进行简单的交流。
后来,他一天天长大,狐妈妈却一天天衰老,最终死了。那时候,他不懂什么叫做痛苦,只感觉好像有某种极为重要的东西从身体里被抽离了出去,他每天趴在狐狸洞里,一边哭,一边用舌头一下下的舔狐妈妈的毛。后天,尸体腐败了,他被感染,得了病,奄奄一息中,靠着模糊的意识,他爬出狐狸洞,想捉点东西吃,结果晕倒在了黄河滩上,被青石镇的一个渔民给救了起来。
那渔民原本是青石镇上的一个没落地主,当时全国已经解放了,他祖上传下来的一座大宅院被充了公,他本人则接受改造,住在了离那大宅子不远的一座破房子里(就是这座房子,杨书军说),除了每天给青石镇扫大街以外,他便靠在黄河里捕鱼交给政府,兑换工分。
这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去黄河捕鱼,沿着河道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一个一丝不挂的孩子躺在河滩上。用手摸了摸还有气息,他便把那孩子抱回了家里。煎了几副中药喂给那孩子以后,他的病便好了起来。渔民发现,这孩子根本就不会说人话,而且特别怕光,每天躲藏在黑黑的角落里,‘呜呜呜’地冲他叫。而一到了晚上,他就特别有精神,像条狗一样满屋子乱爬,用脑袋一下一下地拱门。
纵然如此,渔民也没有嫌弃他,渔民的妻子在解放前就得脑溢血死了,后面一直没有再娶,因此没有子嗣,他便把这孩子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从自己每天仅有的一点口粮里均出一部分给他吃。然后,他用了整整两年的时光,教会那孩子说人话,以及像人一样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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