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敢看那封信,总怕有什么承受不住的消息,但我又不能不看,因为这是师父给我最后的留信,可能这一生我都只能凭借这封信来缅怀师父了,因为师父一生都不照相,连画像也没留下一张。
想到这里,我有些悲从中来。
打开信封,师父熟悉的笔迹就印入了我的眼帘,我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师父曾说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才是男儿本色,喜欢憋着的,喊着男儿流血不流泪的,让他们内伤去吧,反倒是不够洒脱,为面子做作不已。
可此时,我却有些痛恨自己的眼泪,我很想沉淀下来伤痛,尽快坚强起来,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想到这里,我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抹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开始看信。
道良吾徒:
见信时,恐怕我们已经师徒分离,愿你一切安好,已从悲伤怀念中走出,笑着面对今后一个人的生活。
我一直都在考虑一件事情,和你分别时,是要严肃的告诉你我要走了,还是就这样如同平常一样离去。
思来想去,我已经决定选择一种最平常的方式离去,就如当年,你在山上,我只是下山去采购一些生活所用之物。
原谅我的选择,或许是我不够坚强,不想面对离别之苦,怕说出来之后,反倒不舍离开——毕竟,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大的牵挂了。
师父走了,是要去追寻一生都想要去追寻的一件事,那是从师父二十五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不止是我,是我们这一辈的师兄弟都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
原本我以为终于可以去做时,我会很快乐,很洒脱。但世事终究难料,我对你有难以割舍的师徒之情,可越是这样,我越是要去做那件事。
我以为,我的师父也对我们有难以割舍的感情。
我们要去做什么事,就不告诉你了,这是我们老一辈商量的结果。曾经,我说过,世间万事万物都在轮回,就如生,不管中途走得有多么精彩,结局也只是死亡,除非能修心悟道,最终跳出轮回。
我们老一辈的人不想你们继续我们的轮回,所以也就只能这样阻止,什么都不告诉你们,让你们跳出轮回吧。
末了,这一件事是我穷其一生努力去追寻的事情,可以说一生都在不停的奔波,收集线索,到如今终于有了一些把握。
你勿挂念我,事情只是太飘渺,但说危险还算不上。
可是,我们这一次已经下定决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道良啊,我恐怕是不会回来了,我们相处二十载,分别也不应有什么遗憾了,但愿你能这样想。
最后,我把一生所学编辑成了四册书,你在修行上有什么不足,可以时常翻阅,我不在你身边,希望你还是能日日勤奋,走到比我高的境界。
我们这一脉,希望你们这一些小辈能继续传承下去,到了晚年如想收徒,切记品行,缘分缺一不可。若果没有徒弟之缘,就去龙虎山,道家祖庭,或是联系部门XXX把书捐献出去吧,让他们继续寻找有缘人,也不算断了传承。
另,希望你能在晚年,岁月沉淀之后,继续补足这四册书。相信到那时,你的心境,你的术法应该能精进到比我高的境界,我李先念的徒弟不差是不是?
我一生潇洒,转眼就要离开,整理一生心事,除了你是牵挂,倒也无甚遗憾。只是有一件,看我道家逐年势微,心中难免遗憾,固有利益者坏我道家之名,却也不得不承认,其中是有传承断代,道家文化遭受劫难的大因。
没有一件事情能够永恒的兴盛,总是要走入高低不停的轮回,师父早已看透这个道理,但也难免心痛。
道良,希望在你有生之年,能够行得正,做得端,能改变几人对我道家的看法,就改变几人。毕竟道家兴盛不在你一人身上,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李先念的徒弟一定要谨记品行,切记,切记。
悠悠岁月,一晃二十载,往事历历在目,仿佛你还是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子,可回过神,却发现到了不得不分离的时候,你要问我还有什么交代,那还真的还有一句话,那就是
只须记得你是我老李一脉,然后忘记我,继续生活。
李先念
忘记你?继续生活?师父,那你可曾忘记了师祖?我仔细的叠好信,放入上衣贴身的口袋,这样想着,浑然不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就如师父所说,他要断掉我们这一辈在某个问题上的轮回。所以,他真的什么线索也没有留下,包括最后的信,也什么都没交代,更不提及他去做什么了。
但是真的没有线索吗?我擦干眼泪,闭上眼睛回想,又想起十几年前的一个早晨,我从师父的窗口下拣到的几张纸,上面只写着两个字——昆仑。
那个早上之前,是师父第一次给我提及师祖的一些隐秘,包括师祖年纪的谜题,然后师父应该就彻夜无眠,反复写了一夜的昆仑。
那绝对是心事的显露,师父却并不知道,有一个早晨,他在酣睡之时,我拣到了那么一张纸,然后把这件事埋在了心底那么多年,也没有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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