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鸾离去的速度越来越慢,他家主子刚去兖州挑拨了冯家兄弟的关系,严格算起来,主子也是在三皇子今日狼狈败落的结局上狠狠踩一脚的人,三皇子此时找上门来,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此事。
若知晓,楼上摆的就是鸿门宴!
飞鸾激动转身,却见谢屿崇已经随那传话小厮步入华升楼中,他本想着跟上去,幸而及时想到他被当着小厮的面安排去送药,若连如此性命攸关的大事都丢下,铁定会引起怀疑。
为避免节外生枝,他偷偷给暗卫传了消息,让他们严阵以待,而后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去送了药。
楼上,三皇子是个儒雅谦和的人,不像南修仪那样有锋芒令人不敢接近,反而像春风般温柔和煦,丝毫没有压迫感。
就如同此时,他曲腿坐在茶几旁,行如流水地泡茶,他嘴角含笑,柔和得仿佛与那袅袅茶烟融为一体。
见谢屿崇入门,他依旧不疾不徐地斟茶,温声让谢屿崇不用行礼,等人走到茶几前落座后,他也正正好斟好了一杯茶,修长白皙的手端起茶托,将茶递了过去:
“谢校尉可听说了近来市井里盛传的流言?”
茶香扑鼻而来,谢屿崇的指腹绕着杯壁缓缓挪动,也亏得他常年习武以至于指腹上长了薄茧,否则早被烫得变了脸色。
也正因为他触碰滚烫的茶杯而面不改色,令三皇子更看重他了。
“愿闻其详。”谢屿崇声线平稳如常,丝毫不叫人看出他的情绪来。
三皇子心里微微打鼓。
他和南修仪年岁相仿,自幼就互相不对付,有句话说得一点都没有错,最了解你的不一定是你的亲人,很有可能是你的敌人,他不觉得自己完全了解南修仪,但是他知道眼前之人和南修仪也两看生厌,所以才起了要与之合作的心思。
但是,他们俩毕竟之前只是点头之交,对于能否促成合作他心里没底。
“对,吏部侍郎、工部屯田郎中……这些可都是南修仪的拥趸,不遗余力地为他出谋划策,可以说每次他闹出令你我头疼的事来,都有他们的手笔。”三皇子面上仍旧如清风朗月,“眼下我有他们逾制的证据,谢校尉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坊间盛传某些官员家中藏匿逾越臣子身份的物件,流言嘛,自然是越说越夸张,最初还是说他们藏有御用规格的瓷器,发展到现在就是他们家中藏着龙袍、玉玺等等。
谢屿崇身为飞鸿校尉,有监察百官之职,自然是早早就派人去调查过了。
他百分百确认这些流言都是假造的,甚至还查到了散播者——红绡,进而猜到姜倚宁很有可能也插了一脚,于是派人帮她们把痕迹给抹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三皇子提起此事,并且直接指出其中投靠了南修仪的官员,很明显是打算借他的手来对付南修仪。
“您说。”
谢屿崇仍旧没有泄露出自己的想法,皇室中人,尤其是天子和皇子王爷一类,心里的弯弯绕绕多着呢,他还不得小心些?
到底是秋末,寒风在窗外挂过,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仿佛随时能将窗户给吹烂了似的,三皇子抿了口茶,茶水已经可以入口了,他咽下微苦的茶水:
“我知道他们藏匿违规物品的位置,可无条件提供给你。”
言罢,他望了眼身后的小厮,小厮立刻从腰间拿出一张纸条来,恭敬地放到谢屿崇面前,而后弓着腰退回原位。
谢屿崇拿起来,巴掌大的纸条上提到了六位官员,他只一眼就将纸上的内容记下来了,挑眉看向由始至终都保持着文雅温和仿佛无欲无求模样的三皇子。
靖康帝这么多个皇子中,南修仪最是野心勃勃,使劲浑身解数才在众多兄弟中脱颖而出。而三皇子是唯一一个能与他抗衡的人,众人皆说他是凭借优越的外祖家冯家才能如此,可是官场上看的永远不是过去或者即将过去的辉煌,而是他未来的潜力,毕竟如果他没本事,冯氏一族的荣耀也将会随之散去,所以凭他这十数年来能屹立不倒,就可倒推出他并非无能或不争不抢之辈。
若不是这次痛失两大助力,只怕他至今还不肯向谢屿崇暴露出自己的锋芒来。
谢屿崇无意参与到皇子之间的斗争中,亦不愿成为任何人手中的武器,他将茶杯往茶几上一搁,碰撞出短促却清脆的声响。
闻言,三皇子眉心微皱,目光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谢屿崇,等待结果的过程是他从未有过的紧张。
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从小到大他还从来都没有被南修仪追着打过,更没有如此失败过,他不报复回去誓不为人!
但是眼下他接连出事,正是该安分守己的时候,所以他手底下的所有人都不能有大动作。
刚巧听到坊间传出如此流言,送上门的机会他自然要牢牢抓住,于是暗暗布置,让人将那些流言坐实了,至于当众揭露此事却是万万不该他和他的人该去做的。
他思来想去,也就只有眼前这个一向与南修仪不和的人是最合适的人选。此人家世显赫,无惧与南修仪撕破脸,最重要的是比他还厌恶南修仪,如此就没有了串通一气、临阵倒戈的危险。
可如果谢屿崇不答应呢?
他没想过这个结果,如今试想一下就头疼,南修仪势头正盛,满朝文武之中除了他的人以外、有能力又敢和南修仪作对的人寥寥无几,而这些人多数已年迈,未必再肯趟这淌浑水,劝说他们可是比劝说谢屿崇还要难。
“听闻谢姑奶奶病重,正需要药材,我府上常年备有药,你还缺什么,我这就让人回去找找。”
事有轻重缓急,谢屿崇毫不犹豫地道:“斛莲,对解毒有奇效的药,若你那儿有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如无意外,谢家未来仍能蒸蒸日上,他的人情可不一般,三皇子难得的情绪外露,压下上扬的嘴角,侧头询问起小厮来:“我们府上可有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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