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弘放主动提出为姜觅安等人出钱出力置办房产。白氏几人十多年来第一次能从他手中讨得好处,自是不拒绝的,收下房契,浩浩荡荡地去了新买下的宅院。
不过,白氏虽然有心去照顾姜觅安母子,但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且她尚是姜府的主母。真随女儿离开,实在不合规矩,迟早引人诟病,所以最终没能如愿同行。
姜倚宁可不客气,仗着有谢屿崇撑腰,狮子大开口要了好大一笔钱去买下人。
哼!
十数年了,她们姐妹俩的花销几乎都是娘给的,就连姐姐的嫁妆,也是绝大部分来自娘,有这坑他的机会,傻子才放过!
待此事传到姜雪茶那儿,她嫉妒痛恨得眼睛都红了。
“我都没能从爹手中要来一处宅院,她姜觅安那个悍妇凭什么能?早知如此,我说什么都不提前离开,说不定还能将此事搅黄了!”
可说再多也无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她气她的,另一边的众人则是欢声笑语不断。
姜倚宁安顿好姐姐,又不放心地交代了许多事才离开,途经昭狱之时,她转身去买了不少吃食和换洗的衣服,再次去见了外祖父白秦天。
半个时辰后。
“听说您吩咐人善待我外祖父,今日我瞧他气色还好,多谢了。”姜倚宁瞅准穴位,眼疾手快地扎上一针,如此反复,纤白的手在空中划出了月华般的光彩。
泰山崩于前仍能面不改色的谢屿崇,暗暗咬紧牙关,调整呼吸,试图将越发强烈的心跳恢复正常。
但随着那只手的动作,一种甜而不腻的馨香频频进犯,令他避无可避,心跳自是如擂鼓般。
“动作快些。”
这催促的语气,让不开窍的姜倚宁听出了不耐烦。
也是,他一向不喜同女子接触,若不是因为她能替他解毒,他肯定不会忍她这么久。
如此想着,姜倚宁立刻麻利地插针,而后毫不拖泥带水地与之拉开距离,乖巧懂事得令谢屿崇莫名牙痒痒。
“其实我还有一事想要求你,我外祖父皇商当得好好的,虽属士农工商最下等,却过得极滋润,实在犯不着去干这种风险大利润却不算高的事。他也明确向我说过他是被冤枉的,我相信他,但我想为他申冤却无从下手。您负责此案,能否让我看一眼相关卷宗?”
指尖轻扣茶几,谢屿崇没有立刻回答。
朝中有规定,任何案件的卷宗除了经手的官员外,不能给旁人,特别是与案件当事人相关的人查看。
他若是答应,便犯了法。
在谢屿崇的目光下,姜倚宁很快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连忙道歉:
“对不起,我刚刚冒犯了。在昭狱之时,我听狱卒说等找到遗失的军械,就能给我外祖父定罪,我心中惶恐以至失了分寸。”
此事不算隐秘,据说皇帝为此大怒,一边派人在京中搜查外夷的秘密联络点,一边准备向其出兵。
谢屿崇将双手放于腹前:“你只管问,我挑能说的说。”
“多谢校尉!”
姜倚宁本就是知进退识大体的人,不会让谢屿崇为难,严格挑选那些能让旁人知道的问,类似指控白家与军械监司监曹光正私通外夷贩卖火枪,那么他们走的是什么道,怎么通的信,中转的火枪怎么运出去的……
随着一个个问题理出来,姜倚宁不禁懊恼,上一世她愚蠢不堪,被君姨娘母女哄得团团转,事发后只顾着跟白家切断,压根没想过翻案,更不了解其中的细节,不然今日也不至于对此一无所知。
谢屿崇太满意姜倚宁的识趣了,清润的嗓音如泉水般缓缓流淌,语气中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此次白家牵扯的是翼州兵造局造出来的那批火枪,靠近边界青州,利用的是白家自有的商路,至于过边关则有军械监曹光正私下运作,通信用的是暗语,联络点却是没找到,因为军械监司监曹光正和白秦山自己也不知道,可见此事严密性……”
这几乎有问必答的态度,惊掉了飞鸾的下巴,他看看谢屿崇,再看看姜倚宁,他二人都不曾察觉有异,他差点就以为是自己大惊小怪。
咬了咬舌头,他回忆了下自家主子曾拒绝女子的场面,再对比眼前主子滔滔不绝的画面,顿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致盎然地在一旁观望。
殊不知姜倚宁心中早已一团乱麻。
上一世此案也是谢屿崇负责,最终白家被定罪。
以他的能力,肯定不会出现冤假错案,但是白家确实没必要去冒险,白家人不缺钱不贪权,白秦天怎么会无缘无故让全族涉险?
其中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一问一答之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拔针的时候,姜倚宁一边理清思路一边替谢屿崇取下针,丝毫没注意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白家从商数十年,所有商路都是历代当家者打通的,相关负责人更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可信之人,不该出如此严重的问题。除非是受白家中某人的指使,才能欺上瞒下。但勾结外夷私贩军备是满门抄斩的重罪,此事被揭发以后,白家所有人都逃脱不得,谁会这么蠢去坑害自己?”
熟悉的馨香似缠人的钩子,将谢屿崇心底的情绪丝丝缕缕地勾起来,他看着始终没将思绪放在自己身上的姜倚宁,心中烦闷越积越多。
他舔了舔后槽牙,而后随意道:
“你爹那儿有没有留了什么跟白家相关的东西?可以做信物的那种?”
姜倚宁双手一顿,自带多情妩媚的桃花眼微眯,泄露出几分杀气来:“你的意思是问题不出在白家人身上,很有可能是我爹做的?”
“那倒未必,我审讯过白家所有人,到目前为止我不认为他们有人做了这种害人害己的事。”谢屿崇耸了耸肩,半边头上的银针稳稳立着,瞧着颇有几分滑稽。
姜倚宁瞬间被他带偏了,转身将取下来的那半数银针放于火上炙烤,嘴角迫不及待露出浅浅笑意。
世人皆说飞鸿校尉铁血无情,悍然不可近,若叫他们看到他这副微憨的模样,只怕会彻底刷新了对他的看法。
正如此想着,姜倚宁对上一双隐忍得难受却被泪水浸润的眼,以及某个颤抖得厉害的双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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