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位置有些特殊,好在姜倚宁熟门熟路的很,也没走很久就到。
有梁狱首交代,姜倚宁很快就被带到了白家众犯所在的位置。
私贩军械案被靖康帝重点关注,而白家身为主谋之一,更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谢屿崇就算有心照顾,也不能做得太明显。
就拿他们所住的牢房里的陈设来说,一切都和别的牢房一样,完全不能与姜倚宁所住的那间相提并论。
姜倚宁眼中氤氲着泪花,深吸一口气,将哭意压下后才扬起个灿烂的笑脸靠近。
“倚宁!”
正百无聊赖地掰着稻草的白二舅,最先看到姜倚宁,曲着的腿一使力,整个人就从地上弹了起来,三两步跑到铁栅栏边。
与此同时,外祖父白秦天、白大舅和几个表兄弟也都一扫颓废,欢欢喜喜地来迎接。
“这会天都快要黑了,你怎么过来了?我们的案子可有牵连到你们母女几人?姜弘放那混球可欺负你们了?”
“他敢!倚宁别怕,他要是敢对你们不好,等我们洗清了冤屈,我们就去给你们撑腰。”
“倚宁表妹,这段时间里你让人送的饭菜都好好吃,愣是把我都给吃胖了,你说,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让我讨媳妇?”
“听说你前几日去了一趟韦洲城,傻孩子,日后有什么事,多与你母亲和姐姐商量,她们始终是你的血脉至亲。大舅舅恐怕不能为你做什么了,你要知道保护好自己!”
……
距离上一次来看外祖父,也不过七八日的功夫,但姜倚宁却觉得这些人都变化好大。
他们的脸色更加憔悴,脸颊似乎又往里凹陷了,头发也很凌乱,衣服上多多少少都带着干涸成黑色的血,行走间也有些不利索,应该是被动过了刑。
这阴冷潮湿的地方湿气重,他们的伤又没经过大夫的治疗,不知道有没有腐烂感染。
姜倚宁眼里闪烁着泪光,但她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笑着一一回复了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就是“我和母亲姐姐一切都好”,而后她才拉着他们挨个儿把脉。
“这是金创药、麻沸散、伤寒药、退烧药……我得了谢校尉的允许,随时可以进来探望你们,这些药你们不要省着用,凡是有伤都给处理了,用完后我下次再带来。还有,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和我提。”
这一次,姜倚宁是光明正大来探监的,所带之药自然不需要像上次那样偷偷摸摸的。
昨晚回家以后连夜赶制,各种日常所需的药都做了不少。
白秦天望着面前摆放得满满当当的药瓶子,每个瓶子上都贴了一张小纸条,贴心地标上药名和使用方法,顿时不禁老泪纵横。
他想说些什么,喉间却像被堵住了,好半晌才道一声:“你长大了。”
“早就该长大了,我以前不懂事,总惹你们生气,这次我等你们回来好好孝敬你们,”
姜倚宁拿起烈酒,先帮白秦天处理伤口,而后又把下巴朝地上的那个包袱扬了扬,
“二舅舅,我来之前去看了趟二舅母,她让我给你和表兄们各送了套衣服来,你快去瞧瞧。”
听到江氏的消息,白二舅明显地顿了下,两个表兄更快打开了包袱,欢喜地将新衣裳套在身上,但衣袖和衣摆都短了些、肩膀宽了些,一点儿都不合身。
三表兄珍惜地将衣裳脱下抱在怀中:“恐怕娘现下已忧思过度,才弄错了尺寸。倚宁表妹,你可要多走几趟,替我们宽慰宽慰她。”
“这次还不知结果会如何呢,但让她忧心许久,已是我们的不孝。你帮我们同她传个话,若是我们还能出去,日后定百倍地孝顺她,若是……那等到来世,我们也定当还她的养育之恩。”二表兄都舍不得脱下那套不合身的衣裳,手指留恋地顺着衣襟处的云纹滑动。
听说,前世他们是在流放途中活活被累死、饿死、渴死的,究竟是哪一个原因,姜倚宁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押送他们的官差被人收买,整整三日没给他们吃一粒米、喝一口水。
盛夏时节,日日赶路,如何能活得下去?
“说的对,她无论如何都是你们的娘,你们是该孝顺她。”
白二舅赞扬地看着两兄弟,丝毫没注意到姜倚宁的目光落在了他怀中尚未摊开了的衣裳上。
他连试都没有试。
且他说的那句话,乍听之下没有问题,但似乎藏着些许隐情。
白二舅与江氏相处十多年,对她的秉性心如明镜,不过他生性纯善,不愿意为难她,更不忍让两个儿子看出她的真面目。
如今白家大难临头,他们之后是死是活还不知道,留一点美好的念想,走的时候也能开心些。
姜倚宁剃完白秦天伤口处的腐肉,淋上白酒消毒,而后在疼得不受控制颤抖的手臂上又撒下一层金疮药,才用绷带缠绕起来:
“外祖父,我听说当初送给曹大人的金制佛像是出自金银满堂,你可知这家工坊的东家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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