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弱不禁风又纯善简单,独自一人在姜家无异于羊入虎口,姜倚宁态度格外坚决:“我宁肯不去冚吉,也绝不能将您丢在这险境之中。娘,您担心姐姐姐夫,我们也担心您啊。”
毕竟是昨晚才忧心过,白氏很能体会到姜倚宁他们的感受,便道:
“娘能力有限,帮不了你什么,但娘也不愿意成为你的拖累。娘想好了,明儿你启程后,娘就搬回你外祖家去,至于名声之类的,和你们比起来都不足挂齿。”
“太好了!外祖父他们都可高兴了,昨晚就吩咐下人把您的院子收拾干净,让您能随时入住。姐姐也说许久未和您住一起了,格外想念呢。
我们赶紧把东西都收拾好,平时您用得舒坦的、昂贵的都给带上,免得便宜了某些人!”
白氏跟着远行,还是免不了让人担心她的身体,搬去白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说着,姜倚宁就命丫鬟收拾起行李来,那急切的模样逗得白氏失笑,笑了会儿,白氏想起件事,皱着眉问:
“你对谢校尉可有意思?要说实话!”
姜倚宁僵了僵,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娘无端端地怎么问起这件事来?”
“你昨儿才决定要去冚吉,今日一早前院就传来相亲宴推迟的消息,照着你以往与谢校尉的关系,我很难不怀疑他是为了你推迟的。”
白氏的目光始终不曾从姜倚宁脸上移开,推心置腹道,“你年纪可不小了,婚嫁该提上日程了,你若是对他没意思,娘就为你寻个如意郎君。你若是对他……”
“相亲宴为了我推迟?”
这一声说完,姜倚宁的心怦怦直跳。
兴许是受了娘的影响吧?
她在心底里如此说,但她又很清楚并非这样。
尤其是脑中忽然想起他那句“主角自然是要在场的”,当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回想起来,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乎不太寻常,令她深埋了一世的悸动隐隐有冒头的趋势。
难道他也想等她回来?
只如此想一瞬,姜倚宁又立刻将这想法抛到脑后,挤出一抹笑道:“娘误会了,他身居要职,自然是有公务要忙的,我们是刚好凑巧了。”
她不敢深想,怕自作多情。
毕竟上一世相处多年,二人都没有一丝逾越师徒的言行,这一世才熟悉几个月,又如何会动了心?
朝春院里的下人都刻意放轻了手脚,不闹出任何动静,直到第二日将所有东西都往外搬的时候,才叫姜府里的其他人知晓白氏母女俩的计划。
原书中从未提及此事,姜雪茶心慌不已,一听到这个消息后就与君姨娘去松鹤院,危言耸听哄得姜太夫人怒气冲冲去拦截白氏母女。
“身为女眷,不经主母同意就私自出府,白氏,你不怕被人指摘,也不怕姜倚宁被人嘲讽吗?”
白氏的右脚正悬在垂花门的门槛上,收回来是内宅,走出去是外院,这明显的分界线困住了她许久,久到她都忘了外面的天地有多宽。
但以前她愿意被困,是因为深爱姜宏放,因为不忍一双女儿受丝毫委屈。
眼下她与姜宏放再无一丝感情,自己搬到白家才能让女儿在高飞之时无牵挂,自然没有再画地为牢的必要。
绣花鞋稳稳地落了地,另一只脚也紧跟其后,白氏已经站在了垂花门外,才转过身来,笑容依旧如沐春风:
“母亲此言差矣,倚宁代我回一趟祖籍祭拜祖宗,我也是回一趟娘家,替母亲分些忧罢了,为何要遭至指摘与嘲讽?许是我在后宅久了,不知孝顺、疼爱孩子也有错了。”
白氏如此顶撞姜太夫人,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或许挣脱枷锁的过程尤为艰难,但只要迈出第一步,之后所走的每一步都轻松许多。
“你!”这是近二十年来,姜太夫人第二次被白氏如此无礼地对待,乖顺的小宠忽然开始刺人,令她无比愤怒,
“你爹娘都不在白家,自个儿回去,也不知道存了什么样的腌臜心思。我可警告你,我们姜家容不得水性杨花的贱人!”
果然!
白氏早猜到会有此类非议,弯了弯唇:“佛印禅师曾说过,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是佛;心中是牛屎,所见皆化为牛屎。母亲在庙中多年,日日诵经,为何却不知此道理?”
这话直往姜太夫人心窝里戳,把她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君姨娘和姜雪茶还要靠她撑腰,连忙去帮她顺气。
“祖母年迈受不得气,母亲为何忍心如此顶撞她?”
姜雪茶不愿事情偏离正轨,自然是不肯让姜倚宁跑去如此远的地方,暗暗给姜太夫人挤眼,提示她装作被气狠的模样,她对这个与自己脾性相投的孙女没二话,当即就身子一软,装作濒临晕厥,姜雪茶趁机道:
“二姐姐,祖母都要被气晕了,你若有孝心,理应留下来照顾她才是。放着眼前的长辈不孝顺,跑到远处去拜早已入土的先祖,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白氏的反击对于姜倚宁来说是个意外的惊喜,她正为此高兴着,听到姜雪茶的问责,也压不住心中的愉快。
长辈不慈,晚辈凭什么孝顺?
姜家没养她没待她好,甚至整个姜家都是花她娘的钱才有了今日,又凭什么以孝道来绑架她?
姜倚宁心里想得明明白白的,心情丝毫不受影响:
“气晕?她为何气晕?若有道理,我们一人一句辩个清楚,何必气呢?不过她毕竟是长辈,若真气晕了,确实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不是,刚巧我会医术,来,我为祖母把把脉。
这人若是易怒,与肝郁化火、肝阳上亢、心火上炎等有关。想要调养好,就得下苦药,越苦药效越好,作为祖母的孝顺孙女,我定然日日监督祖母服用……”
“不,不用。”
姜太夫人脸色瞬间发白,扶着君姨娘和姜雪茶的手缓缓站起来。
在别的事情上她不畏惧姜倚宁,但在与医术相关的事上她不得不谨慎,毕竟韦氏每每来告状都提到被姜倚宁插针,万一真的以此理由让姜倚宁留下来,她少不得要喝上几副苦得要命的汤药,那就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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