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蟾……”
轻声念叨着,楚维阳下意识的托着手肘,摩挲起下巴来。
再仔细去看,这两个字前后左右的原本模样都被销蚀的痕迹掩盖,教人无法猜度,只是看着这两个字,连楚维阳也是一头雾水。
这是某种奇珍异兽的名称?
还是某种丹、器至宝?
又或者是甚么雕刻在地宫墙壁上的经文中相连贯的两个字?
楚维阳能够想出许多种可能来,正因此反而愈发难猜的明白。
哪怕一无所知,楚维阳仍旧仔细端详了许久,某一个闪瞬间,他甚至主动回忆起前世今生的交错记忆,引动自己的心神主动进入那观照真无幻有的奇异状态中去——
就像是强行记忆那部《清微雷云篆箓书》一样,楚维阳生生将雕刻在碎石上的“紫蟾”二字烙印在了心神之中,包括那种独特篆体字形的蜿蜒曲折,甚至包括岁月销蚀之中产生的雕琢瑕疵,都一清二楚的烙印了下来。
做罢这些,楚维阳方才将目光从这古篆字上挪开。
有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伴随着白玉毒蛇贪婪的吐纳,再加之那股毒炁的爆发本就是一拥而过的势头,只数息之后,地宫裂缝处,便没有了多少的毒炁弥漫。
低下头,刘道人仍旧埋头趴在地面上,只是微微起伏的背部,表露着道人的生机犹在。
这样仔细端详着,忽然,楚维阳笑了笑。
“刘道友,若是醒着呢,就起来罢,莫不是还想要试探我?”
话音在空洞的甬道之中回响,愈显得楚维阳嘶哑的声音低沉起来。
趴在地上的刘道人仍旧毫无反应,仿佛是真个在昏迷中。
楚维阳晃了晃手腕,玉蛇嗡鸣。
“若是道友真个被毒昏厥了过去,我可要用我这灵宠,来为道友拔毒了!”
“嗯?”
话音落下之后,又是两息,刘道人先是肩膀抖了抖,紧着着风箱似的猛喘了几口粗气,这才在楚维阳的注视下“悠悠转醒”。
不可谓不活灵活现。
不可谓不细致入微。
紧接着,刘道人这才颇茫然的看向楚维阳。
“闫道兄,我这是……”
没等刘道人说罢,楚维阳径直指了指幽暗深邃的地宫通道,也不答话,更没有配合刘道人继续表演下去的意思。
楚维阳甚至有些想不明白,浑似刘道人这等人,偏生在众目睽睽下,可以为了生计舍弃面皮,可到了这般僻静独处的时候,在一些不紧要的地方,却甚是在意非常。
显得执拗,并且倔强。
牵强的笑了笑,刘道人赶忙爬起来,转身看向地宫深处,探头看了眼,只两眼抹黑,然后小心翼翼的顺着来时的路摸索回去,接连几脚才踹在了张、王两个道人身上。
“蠢得什么也似!一股风儿就给刮成这样,仔细耽误了闫道兄的大事!”
粗暴的唤醒了两道人,刘道人这才推推搡搡着,又越过原地站定的楚维阳,一窝蜂似的涌进了地宫中。
站在后面,楚维阳瞧的真切,张道人取出了火折子,仔细吹着,待那点焰苗又烧了一会,王道人这才从随身的包裹里取了火把出来。
焰光挑动,越过三人的身影打在四下里,愈显得阴影缭乱、明灭不定。
“啊——呀!”
到底见了光亮,等刘道人再往前看的时候,便只剩了这么一句惊呼声。
而与此同时,楚维阳已经背着箩筐,缓缓地走进了地宫里。
一边走,年轻人还以为下意识的接茬问道——
“怎么——”
楚维阳站在三人身后,借着火光,视线豁然开朗起来,登时间也是心中一惊。
话未说罢,便已经失语。
入目所见,是满满一整个地宫中堆积的灰烬与尘埃。
细细的嗅着,空气里没有多少泥土的气味,也没有多少腐朽的气息,但又不是甚么味道都没有,那种无法形容的独特阴霾味道,像是曾经一切有相诸宝在地宫之中腐败,又在腐败之后进一步的被岁月销蚀,再然后,只剩下了灰烬与尘埃……那味道,恍若是光阴的气息。
不论是甚么人,在这灰烬的面前,在岁月光阴的气息面前,恐怕都要肃然起敬。
不过这样一来,所谓摸金盗墓之类的最后一点紧张感,也从楚维阳的心头烟消云散去了。
再定了定心神,楚维阳这才重新看向地宫中央的那尊巨大雕塑——
那是灰烬与尘埃之中唯一拔地而起的事物,通体紫金色的蟾蜍雕塑,镇坐在那里,像是一盏灯,一座塔,一口鼎。
像是曾经甬道中楚维阳曾经看过的所有礼祭之器。
更栩栩如生的恍若是存活的蟾蜍静坐。
刘道人也好,楚维阳也罢,第一眼,都是被这紫蟾所惊着的。
即便此刻,三位道人望着那紫蟾,都有些说不出话来,想来“走南闯北”,如这般模样的物件,也是头一回目睹。
回头看了眼楚维阳,见得年轻人没甚反应,这下三人才撩袍端带,像是要投河一般,扎进了灰烬与尘埃之中,小心仔细的摸索着掩埋在其下的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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