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峥嘀咕的时候,张太后已缓缓转过身来,一双并不出彩的凤目撇了一眼杨峥,以低沉的声音问道:“杨大人可信佛?”
杨峥道:“回太后的话,微臣并不信佛?”张太后哦了声,道:“佛有言,佛法无边,可渡一切有缘人,杨大人不信佛,为人岂不是太过无趣?”
杨峥对于这个老人家的想法感到好笑,佛法无边不假,可也不能强迫人信佛吧,这一番话他自然不敢说出来,可太后问话,又不能不答,想了一会儿,从容应答道:“微臣以为,佛者觉也。即得到了大智慧,将宇宙万物三界诸相均看透的人就是佛了?”
张太后双眼里露出思索之色,道:“如此说来,人人岂不是可成佛?”
杨峥道:“的确如此,佛就是自然,而自然就是万万千千,包括花草树木,人鬼禽兽,即便纵然是魔,只要放下屠刀,也可成佛。而人若想成佛则需自然,万万不可急于求成,要心如止水,更要破除贪,嗔,痴三毒。只有这样就会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立地成佛。微臣虽不信佛,但也算是佛中人了。”
张太后淡淡一笑,道:“杨大人这番言论倒也有趣,本宫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细细想来,倒也有几分道理,本宫礼佛多年,还不如你一日所悟,可见杨大人也是个有佛心之人。”
“来了!”杨峥暗暗嘀咕了声,目光在张太后的脸上飞快的撇了一眼,恰好她的目光也看来,两人目光飞快对视了一眼,杨峥急忙低下头不敢言语。
张太后缓缓收了法式,身旁的两个太监立即走上来将其搀扶到了一张太师椅上落了座,左侧的太监将一杯茶汤给张太后喝了一口,这个法式才算彻底做完了,张太后松了一口气,目光看了一眼杨峥,缓缓的说道:“本宫听闻今日你在乾清宫为皇上写了遗诏,可有此事?”
杨峥看张太后目光锐利如刀,哪还有半分先前慈眉善目的模样,不由得苦笑了声,心道:“都说这女人的脸是属书的,往日我还不信,今日算是信了。”
“微臣也是奉命而为?”
张太后点了点头道:“难得你有这个本事,既能写出让群臣满意又让皇上满意的诏书,皇上听了这份诏书,可以安心的去了,只是这江山就此交给一个孩子,本宫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让人寻杨大人前来商议商议,看看能否更有更好的法子,让祖宗的江山更巩固一些?”
杨峥知道问题的关键来了,知趣的并不着急的答话。
张太后听了片刻,没见杨峥表示,难免有些不悦,但也不好发作,冷着一张脸,继续说道:“杨大人可有什么要说的?”
“遗诏是微臣当着皇上、当着群臣的面所写,诏书微臣写得很明白,皇太子祁镇,天性纯厚,仁明刚正,其嗣皇帝位,在廷文武之臣协心辅佐,务以安餋军民为本,毋作聪明,以乱旧章。凡国家重务,皆上白皇太后、皇后,然后施行。中外大小臣僚各敬乃职,效忠嗣君,毋忝朝命。微臣着实想不出还有比太子更适合的人选来。”杨峥不卑不亢的道。
张太后面上的怒气更重了几分,压着心头的怒火,道:“太子天性纯厚,仁明刚正是不假,但毕竟是个孩子,岂能治理祖宗的江山,本宫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诸王中,瞻墡最长且贤,众望颇属,其在职期间勤政爱民,体恤当地的老百姓,深受当地人民的爱戴,可做国君。”
“襄王是不错,微臣相信若是他为君王定是一个好皇帝?”杨峥点了点头道。
张太后顿时大喜,道:“本宫果然没看错人,有杨大人这一番话,大明幸也?”
“太后错了?”杨峥忽的摇了摇头道。
“错了?”张太后微微愕了一笑,有些不解的看着杨峥问道。
杨峥以无比肯定的语气道:“不错,太后此言错了,子路曾问孔夫子,如果卫国的君主等待您去执政,您首先要做的是什麽?夫子说,一定是纠正名分呀!子路说,是这样的吗?你太迂腐了,纠正名分有什麽用?夫子说,你太粗野了!君子对於不懂的事情,一般都采取保留意见。名分不正当,说话就不合理;说话不合理,事情就办不成。事情办不成,法律就不能深入人心;法律不能深入人心,刑罚就不会公正;刑罚不公正,则百姓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上位者做事必须说得通、说话必须行得通。上位者说话,绝不随便、马虎。太子乃国之储君,天下皆知,继承大统乃名正言顺之举,襄王虽好,纵然有我等辅佐,可名不正言不顺,天下民心难服,这是其一。
其二,立襄王不合规矩,我朝太祖早已定下规矩,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王位的继承人必须自己的嫡亲长子,不管他是否贤能。王位的继承人首先应该是国君的嫡亲儿子,在国君的众位儿子中间,以年龄的长幼来定由谁来继承。所以我朝太祖皇帝在太子朱标去世后,不顾群臣反对将皇位传给了并不适合做国君的建文帝,理由就是“皇孙世嫡,富于春秋,正位储极,四海系心。后来,成祖爷舍去功勋卓着的次子朱高煦,立嫡长子为太子,也是基于“长嫡承统,万世正法”的认识。微臣不否认这个规矩并非是一个十全十美的规矩,但不否认它的产生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它能保证了政权的平稳过渡,使人心稳定,太子年幼是不假,但也是皇权的合法继承人,在太祖规矩之内,微臣说句大不敬的话儿,就算微臣与太后有意襄王,怕也过不了太祖立下的规矩。”张太后沉默不语,似在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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