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这一点,徐唏便缓缓打开了两道奏折,以郭敬所说,第二道奏折是讨好太皇太后、孙太后的奏折用不着多看,但他还是打开细细品味了一番,诵读完对于杨士奇这头老狐狸的见识,手段深感佩服,为了目的昔日的谦谦君子可以放下身段,不顾名声做出这样的举动,这足以说明此人的可怕,在官场上混的人都知道,能屈能伸之人才是最可怕的,杨士奇无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才变得如此可怕。
郭敬心知此事事关重大,见徐唏看得认真,倒也不敢打扰,站在一旁可怜巴巴的看着,桌上的茶汤也不敢拿起来喝上一口,生怕自己的响动惊扰了对方思索,坏了王振交给他的大事,如今他算是王振的心腹,两人的关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好不容易盼着王振做上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置,眼看就要飞黄腾达了,却不想竟不容内阁,一旦斗不过内阁的三头老狐狸,后果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也是最上心。
徐唏看完了第二道奏折,又将第一道奏折打开,就着窗台照『射』进来的阳光,细细阅读起来,比起第一道讨好太皇太后、孙太后语气相比,这一道才是此番的重点,犀利而有效的攻势全在这洋洋洒洒千余字之中了,即便是他这个外人读来也感受到奏折里带来的杀气。徐唏虽不喜杨士奇,但内心深处还是很佩服对方的,一个寒门子弟能立足朝廷将近四十年,四十年来差不多有三十年位居高位,这份能耐并非寻常人可比,尤其是其那份远见更是旁人所不能及的,单说司礼监秉笔太监这件事,看似是皇上的失误,实则不然,以宣宗的才治不会犯这样低俗的错误,况且当初为了太监读书坏了祖宗规矩这一件事,科道言官就闹腾得厉害,最终宣宗顶住了压力设置了内学堂,宣宗是一代名君,唯独在这件事上被人骂糊涂,其实仔细想来,并非如此,以宣宗看来内阁的权势一日大过一日,俨然是天下文官的领袖,天下读书人何其多,单凭皇上一人有如何能抗衡,所以必须寻帮手,而司礼监就是最好的帮手了,本朝的太监从太祖时压制永乐缓和,到本朝得以重用,无不与内阁的权势大增有关,也就是说昔日的皇权与相权的争斗,经过宣宗的大手笔已转到了内阁与司礼监的权势争斗了,而这也是皇权和相权的彼此争权和制衡从而达到皇权稳固的作用,所以太祖高皇帝不需要司礼监,因为他们本身有足够的手段压制内阁,而而后代天子,能力强、或者说权力**强的天子在位,司礼监权柄就大。反之,司礼监就式微,这个道理杨士奇看得十分明白,当今天子年幼,所能依靠的无非是内阁与司礼监,而司礼监的王振是皇帝的老师,对皇上的影响力毫无疑问大过他们这些老头,所以在权势上,无论皇上愿不愿意都相对亲近司礼监,如今还加了一个孙太后,权利的天平已不再是内阁一家独大而是倾向了司礼监,如果继续让司礼监做大,那势必形成了内阁与司礼监争权的局面,而这种局面内阁自然不想看到,所以趁着对方势弱的时候一举毁灭毫无疑问是最佳的方式。
当然了除了这一点之外,更大的原由来自内阁的本身,这个衙门不用于宰相历史悠长,权势稳固,内阁的前身本就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地位并不稳固,他们的权势大多来自皇上的懒惰,以及皇上年幼,乘皇帝静摄(静养)而代行皇权。其次内阁成员地位相同,权力的大小完全决定于每个成员的票拟被皇帝采纳的次数。换句话说,内阁成员的权力大小取决于皇权。所以内阁的权力是极不稳定和缺乏连续『性』的。还有,与汉唐宋的宰相相比,阁僚们的业绩平平。在朝廷中既被司礼监挤蜕,又被皇权打压,所以,内阁虽然规矩大,但可谓朝廷中的小受,只会助长皇权,而不可能制约皇权。一旦司礼监做大,最终的结果是内阁将会被司礼监制衡,而这也是天下读书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以杨士奇的老练,自然知晓这其中的厉害,选择在王振就任司礼监秉笔太监的第二日发难,无疑是最合适的时间了,这个时候的王振无疑是最高兴,也是最松懈的时候,未必就能想到内阁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而内阁以杨士奇为首,采用步步稳赢,稳扎稳打的方式,一步一步将对手送入虎『穴』,甚至连对方的后路也给断了,对方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地步,最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到手的权势被内阁收回,这种手段,除了内阁这等老狐狸才能如此稳扎稳打,换做旁人只怕早就胡『乱』一番。
好在这事儿,王振也没胡『乱』做主张,事情也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还有挽回的可能。
这一番思索,也不知思索了多久,只觉得窗台的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大了几分,徐唏才合上了奏折,缓缓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身旁的郭敬,这个老太监不知什么时候已落了座,端着一杯茶汤,细细喝了起来,看那神态全没有先前紧张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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