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盟友他自然知道此番胜败的结果是如何,到了他这个年纪胜败早已看淡了,便是官场也多了几分厌倦,可先帝的期盼,恩情让他不得不有所作为,不为自身,只为报答先帝的恩情,他都不能坐视不理,这般思索了一番,他方才觉得有些话儿必须要说了。
“缓一缓,为何要缓,这可是咱们最好的机会,皇帝已经批准,咱们弹劾王振的时机成熟,顾佐的都察院加上老夫的门生故吏难道还怕了一个王振么?”杨士奇不以为然的道。
杨荣轻轻叹了声,道:“若是搁在往日我们当然不怕,那时候我们得先帝的信任,百官拥护,咱们身子骨也算硬朗,自然不怕他王振,可今时不同往日,信任我们的先帝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儿子,相比先帝对我们的信任,他的儿子信任的是王振,有一点在咱们就未必能赢得过王振,再说了咱们的身子骨也一日不如一日了,外面的那些官儿早就看咱们不顺眼了,恨不得咱们早些离去好让他们进来,真心拥护咱们的又有多少人呢,而咱们的对手,手里的权势不亚于咱们,在皇帝哪儿,太后哪儿的信任可比咱们这帮老骨头好多了,还有你别忘了,此人手中可掌握着东厂与秉笔权,这对百官而言可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利益面前外面的那帮官儿还值不值得信任还两说呢,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与你说的那一番话么。”
杨士奇颔了颔首,那一番话他自然记得,就在前些日子,王振奉命来内阁传达皇上的旨意,见三杨都在休息,便笑着对三人说:“朝廷的政事多亏三位老先生的尽心尽力,然而三位先生年纪也大了,不知日后有什么打算呢?”杨士奇说:“老臣当竭诚报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杨荣说:“先生别这样说,我们已经老了,无法再为朝廷效力,而是应推举一些可担当国事的后辈,来报答圣上的大恩。”王振听了很高兴。第二天,杨荣便上书举荐曹鼐、苗衷、陈循、高谷等人,这些人依次得到朝廷任用。杨士奇认为杨荣当天不应随便说那些话。杨荣说:“王振已经很讨厌我们了,我们纵然能互相扶持,难道能改变他讨厌我们的心意吗?一旦大内传出只言片语,要命某人入阁,我们还是会束手无策。可现在这四个人毕竟都是我们的人,大家当同心协力才是。”这一番话说得杨士奇哑口无言,心头也佩服杨荣的远见,此番见他重提这一番话,不知其用意,刚要询问,杨荣却自顾自的说了出来:“曹鼐、苗衷、陈循、高谷等人虽是可造之才,但威望太浅,难以让服众,所以还要让他们历练历练,咱们在的时候还能顶着王振的压力给予帮助,可一旦这事儿弄砸了,以王振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容忍我们留在内阁的,到那时候咱们提拔的官员因威望不够难以与王振抗衡,这朝廷岂不是被王振把持了,若真是那样咱们如何对得起先帝的托付。”
杨士奇默默不语,很显然杨荣的这一番话是对的。
“你这话儿怕是迟了,如今这局面怕是容不得老夫了,就算老夫想缓一缓怕是不可能了,外面的那些官儿早就做好了准备,就差老夫这把火了,若不趁势而为,以王振的手段,老夫担心很难再收拢群心了,你是不知道,王振这几年明里暗里广交朋友,大量培植私党,一些见风使舵的官儿早就投靠他了,有位工部郎中,名叫王佑,最会阿谀逢迎。一天,王振问王佑说:“王侍郎你为什么没有胡子?”王佑无耻地回答说:“老爷你没有胡子,儿子我怎么敢有。”一句话说得王振心里甜滋滋的,立即提拔他为工部侍郎。徐希和王文亦因善于谄媚,被王振提拔为兵部尚书和都御使。王振还把他的两个侄子王山和王林提拔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又把死心塌地依附于自己的心腹马顺、郭敬、陈官、唐童等,安『插』在各个重要部门。福建有位参政宋彰将贪污的数以万计的官银送给王振,立即被提拔为布政使。这事儿就在这几日的功夫给办了,再任由他下去,这帮文官还不得全都投靠了,再说了,王振是个有权力野心的人,暗地里他只怕早就盼着这一场较量,岂能容老夫缓一缓,这会儿指不定密谋什么手段来对付老夫呢,你说老夫还能缓一缓么?”
杨荣一叹,心知杨士奇说的是大实话,身为老官僚他如何不知官场的争斗,几时能容得你想来便来呢?
沉默了一会儿,杨荣吐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我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希望咱们的官儿还能有股劲儿,若不然当真万劫不复了。”
杨士奇道:“你也不必太过悲观,这事儿老夫早就部署好了,就算咱们当真败给了王振,也未必见得不是一件好事。”
杨荣目光一闪,盯着杨士奇迟疑了片刻,道:“你是说杨峥……。”
杨士奇道:“除了他还能是谁,如果说还有人能对付王振,满朝文武百官也就是他了,老夫此番作为,相信依他的聪明才智不会看不出其中的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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