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呼喊,掌柜的从碗橱里拿出一只洗刷得干干净净的瓷碗,外加一双筷子走了过去,眼看那中年人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老头的对面,虽觉得此人有些不要脸,但看他那老头的脸上并无怒『色』,反而是一脸的淡然,他便知道这一老一小是认识的,如此倒也释然了,从两人进来,他并没有觉得这两人有何相同之处,可两人坐在这儿,掌柜的觉得这两人怎么看,怎么都是一类人沉稳、威严、甚至喜怒的神『色』都相差无几。
放下了碗筷,中年人道了声谢,便也不客气,抄起了筷子就夹了一块肉多烤制恰到好处的鸭肉,塞入了嘴巴里,那张本就十分好看的弧形嘴因一嘴的烤鸭,竟变得难看至极,那人也不在乎,冲着对面的那老头含糊道:“杨大哥,你寻的这地方可让小弟好一阵找啊。”
对面的老头眯着双眼笑了笑,将一杯女儿红送到了嘴里,听得咕噜一声,一杯酒汤下了肚,才听得老头笑着说道:“再难寻,还不是被你寻到了。”
“那倒是!”年轻人含糊的应了声,也抓起桌上的酒杯一仰头将一杯酒汤喝了干净。
“都这会儿你都不曾想过寻我说说话儿?”喝了酒汤的年轻人忽的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老头问道。
老头倒也不惧,呵呵一笑,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夫与你相交十几年,什么心思还能瞒得过你么,这事儿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说也是那些话儿。”
“好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就不怕小弟我笨得厉害,不能领悟你的意图,让你这一番心血白费了?“年轻热端起酒杯喝了第二杯问道。
“你杨峥是什么人,别人不知,老夫还能不知道。粘上了『毛』比猴子还精,老夫这点心思你还能猜不到,你当真以为老夫的这双眼白看了这么多年啊。“老头抬起头来横了年轻人一眼。
”杨峥,这名字倒是听得耳熟?”掌柜的嘀咕了声,忽的停止了擦拭,一脸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小,迟疑的道:“杨峥不是当今鼎鼎大名的兵部尚书郎么,他怎么到了这儿,还有他是尚书大人,那对面的老头是内阁首辅杨士奇老杨大人么?”
掌柜的猜得不错,这一老一小正是杨士奇与杨峥,自从布置妥当后,杨士奇的一颗心就彻底放下了,杨溥走后他也想过回去,可走来走去总想寻个地方坐一坐,恰好时来运转就在边上,杨大人便走了进来落了座,若非自己道破了自己的身份,谁能想到眼前的这个一派仙风道骨的老头竟是大名鼎鼎的首辅大人呢,杨峥之所以来,倒不是杨士奇有意告知了,而是杨峥一路寻着来,杨士奇此番弄出如此大的动静,世人都以为这位老头看重权势,就连宫里的哪位是孙太后、王先生莫不是如此认为,唯独杨峥知道,眼前的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头,绝不是为了所谓的权势,四十年的官场生涯,什么功名、权势、地位早已看透,唯一放不下的无非是先帝那点恩情罢了。
“你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就不怕有个闪失,万一我不答应呢?”杨峥喝了一口酒汤,在嘴里润了润轻声说道。
杨士奇厄了他一眼道:“不会的,你与老夫是一样的人,否则这么多年你也不会累得跟牛似的,开海禁、下西洋、开张商业、整治江南、改革市舶司、安定北方,你可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你的一时头脑发热罢了。”
杨峥苦笑了声,道:“若这都是头脑发热,那我这个脑热还真不是一件好事。”
“谁说不是呢,所以你与老夫是一样的人,见不得这世间不好,见不得百姓的日子不好过,见不得好好的太平盛世就此破败,见不得先帝弥留之时拉着我们的手说的那些话儿,你放不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背起来,哪怕再累,再苦,你也会一背到底的。老夫这内阁首辅的位置,就算老夫不给,你啊也要来抢的,老夫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怪不得这么气定神闲了,不过这事儿你也不能大意,那王振可不是泛泛之辈,未必肯就此认输。”杨峥关切的嘱托了两句。
杨士奇颔了颔首道:“我会小心的。”
“要我做些什么么?”杨峥忽地盯着杨士奇问道。一直以来,杨峥都不断的告诫自己做个中间派也好,谁也不理会,谁也不得罪,可情感的天秤早已做出了选择,十多年的兄弟情谊,可不是一句谁也不理会就能说服自己的,所以才一路寻了过来,目的就是来帮帮忙,哪怕是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也在所不惜了。
“官场有一句话叫做做官有三思:思危、思退、思变——知道有危险就躲开危险,叫思危;躲到人家都不再注意你的地方,叫思退;退下来就有机会,再慢慢看,慢慢想,以前哪里错了,往后该怎么改,叫思变。你将来是要继承老夫衣钵的,大明能否延续盛世繁华还得靠你,所以老夫希望你该退的时候就该退得干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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