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甚是满意地一笑,道:“你『性』子聪颖,为人也有担当,读书更是过目不忘,诗词歌赋便是老夫也自叹不如,今日老夫让你读书并非让你读书中的精要,而是要你用心去研究其中的上奏规矩,日后好让人寻你『毛』病,给抓住了痛处。”
年轻人道:“小弟明白,杨大哥这是让我学习如何当一个合格的内阁首辅,对吧?”
老人哈哈一笑,道:“不愧是我的杨小弟,这么快就被你看穿了,看来老夫的担心是多余了。”
年轻男人淡然一笑,端起一杯酒汤慢慢品味,并不接老人的话头儿。
老人说了几句玩笑话儿,神情忽的又变得严肃起来,那双扑闪的大眼睛盯着年轻男人的脸看了几眼,迟疑的问了声:“你心头可有了把握?”
年轻男人似知晓老人话语中的含义一般,听了这话儿并没有着急着回答,而是将指头上的白玉茶杯轻轻转动了几下,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反问道:“依大哥看,小弟我有多大的把握?”
老人眉宇间多了几分犹豫之『色』,听了年轻男人问话同样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凝神细细思索了一番,才语气不嫣定的道:“这个不好说,就说老夫吧,这次的事儿老夫自认为准备得十分妥当,可老夫还是败给了他。足见王振的势力早已超出了老夫的想象了,老夫今日思来想去老夫最大的破绽并非老夫的逆子犯了大错,这只是一个突破口而言,目的是坏老夫的名声而已,与局面并无多大的影响,只因这事儿说到底是老夫的逆子所为,就算事儿如王振所说,老夫的罪名也只是一个失察之罪罢了,这样的罪名根本不足以让老夫退隐回乡,让老夫丢了首辅之位的是老夫一时气愤在内阁说的一句胡话,“九岁天子,能治理什么天下。”这才老夫的致命伤,小皇帝、孙太后也是因这句话儿才对老夫动了怒火,老夫也没了辩解的言辞,最后只能这么灰头灰脸的丢了官职,可老夫的那一番话只是在内阁里说的,当日听到了也不过数十人而已,这些人除了各部堂的几个交往少的官儿,大多都老夫的门生故吏,他们断然没有出卖老夫的道理,所以这话儿
也只有六部那几个交往少的官儿,而这一点也是老夫最担心的,自孙太后和小皇帝掌权太过信任王振了,你平日里不来皇城,对王振一日大过一日的权势并不了解,就在今年年初,福建按察佥事廖谟杖死驿丞,被打死的驿丞是杨溥乡里,佥事廖谟又是杨士奇的乡里。杨溥怨恨廖谟,论其为死罪。而杨士奇却欲将其判为因公杀人。争议不决,请裁太后。王振称:“人皆挟乡故,抵命太重,因公太轻,宜对品降调。”太后听从了,于是降廖谟为同知。王振既然言有所称,自然开始渐渐干涉朝政,朝中少不了有些他的人,往日有老夫在,王振还有所顾忌,可今日他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与小皇帝、孙太后不动神『色』的将老夫给击败了,王振的威望势必会大大提高,朝中一直观望的官儿不免会投入他的麾下,势力定会今非昔比,日后干涉的政务只怕更多。
此人虽有野心,奈何读书太少,目光太过浅薄,一旦朝政被他把持了,这片繁华锦绣的江山怕是要保不住了?”
年轻男人默默的听着,并不多言,以他对老人的了解,这一番牢『骚』后,必然还有一番话儿要说,所以他并不急着说话。
果然,老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也是老夫最担心的,你也知道外面的那些官儿有骨气的没几个,老夫这一走,王振的威望达到了顶点,又有孙太后小皇帝庇佑,投靠的官儿怕是不烧少,老夫的本意是交到你手中的内阁是一个能左右朝政的内阁,却不想到头来弄巧成拙了,如今想来老夫有些对不住你了。”
年轻男子淡淡一笑,道:“有什么对不住的,天下的事儿从来都是盛极而衰,内阁从永乐爷开始一日大过一日,手中的权势也是一日多过一日,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这个内阁首辅也只是没有宰相的名头,要说这权势在宣德十年里,怕是比昔日的宰相还要大几分,皇上、外面的那些官儿未必就没有眼热的,只怕早就恨之入骨了,只是碍于内阁的作用,你这些年的威望与权势才不敢动手罢了,如今王振有这个胆量,外面的那些官儿有跃跃欲试的,大内的那些太监也有取而代之的,孙太后无论是出于孤儿寡母的周全也好,还是对你心生不满也罢,心头怕也是有了个意思,若不然单凭王振那一番作为,如何能撼动你的地位,说句不好听的话,九岁孩童如何治理天下,这话儿听着有些狂妄,有些大逆不道,可谁都知道你杨士奇说的大实话而已,聪明如孙太后不会傻到连这个道理不明白,依我看她老人家不是不明白,而是对内阁一日大过一日的权势早就心生不满了,才任由王振胡来了一番,所以今日你丢下了这个『乱』摊子,看似是坏事,可落在我的眼里便是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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