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本叫做龙兴慈记的书上说:太祖皇帝诞生时,本来位于路西的二郎神庙竟然搬了家,搬到路东数十步之外靠近河边的地方。于是,他母亲就抱了新生儿到河中洗澡。这时,水中忽然漂来了一方红罗,他母亲就拿这方红罗做了婴儿的襁褓。后来,那漂来红罗的地方就被叫做“红罗障”。这本书上还附会说,太祖皇帝诞生时,屋上红光烛天,於皇寺后改称皇觉寺僧人远远地望见了,都惊疑是发生了火灾。第二天早晨一打听,才知道是有一个孩子出生了。所以对于王六昨晚所见所闻到有不少人相信,就连当朝皇帝是十分的相信。
既是太祖皇帝显灵做出了指示,小皇帝十分重视,先后三次派太监和钦天监去查看,最后还名人将这事儿给记录了下来,并且向宫中的道士寻个说法,这些道士捏着手指做了一番道法,最后一致认为,这是太祖老人家亲临借王六之口告知小皇帝,不可抱残守缺,当摒弃祖宗规矩,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
道士众口一词,小皇帝自然是信了,兴奋之余忙对着一旁的侍卫大喊道:“去,去,快去通知内阁与六部的官儿,朕要早朝,朕要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他们,让他们也知道知道,别有事没事的拿祖宗规矩说事,王先生掌管东厂,替朕批红,这都是太祖爷的旨意,日后不可再那这事儿诋毁王先生了。“
那侍卫领了号令,应答了声便颠颠的下去了。
小皇帝有诏,自然没人敢怠慢,但凡有资格入那金銮殿的官儿,在接到了指令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宫,天『色』尚未亮得通透,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官儿都入了皇宫,就连那些早已多日不上朝的王爷,皇亲国戚也难得『露』了脸面,等到天『色』彻底大亮的时候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六部的各位尚书,以及翰林院、国子监的官儿能来都来了,往日早朝略显空旷的金銮殿,头一次显得有几分拥挤。
杨峥与张辅一左一右领着文武百官各就各位等待小皇帝的到来,虽说是上早朝,但毕竟不是太祖爷的时候,百官上个早朝提心吊胆的,随着仁宗、宣宗两位皇帝的宽厚,大臣们的胆子也跟着养大了,三五成群的小声的窃窃私语,所说的内容离不开铁牌被毁一事,这事儿虽说听着是听惊奇,但细细揣摩一番便觉得很荒诞,因为以太祖爷嗜杀的『性』子,宁可错杀一千却不放过一个,即便是他老人家觉得太监不可干政这条规矩不合时宜,也不会做出如此举动来,更比说各种牵强附会了,所以谁也没把这事儿当一回事,唯独铁牌被毁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杨峥毕竟是两世为人,对于这种牵强附会的神仙之说自是不信,但也没法说破,因为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大圣人是因神奇受孕而生的说法。春秋公羊传里说:“圣人皆无父,感天而应。”但是,以前世的眼光来看,这种种传说和附会都是经不起推敲的。龙兴慈记里所说的使人想到朱元璋可能是出生在靠近河边的二郎庙,出生后只能在河水中洗浴。他父母没有布给婴儿做衣裳,只能捡一块恰巧从河里漂过来的红布裹在身上。至于朱元璋出生时是不是“白气贯室”、“红光烛天”,都已无从考证。再者,龙兴慈记这本书的出版时间已经距离朱元璋出生的天历元年有二百二十三年之久了,故事辗转相传,必定离事实越来越远。
显然,为了标榜自己是“君权神授”,增强自己统治的合法『性』,朝廷肯定是乐于传播这些神化朱元璋的传说的,就是在官方编的权威史书明太祖实录中,也记载有朱母神奇受孕、朱元璋出生时满室红光等异闻。现存的明太祖实录曾经经过两次重修,其可靠程度也一直令人怀疑。借天道神圣来吓唬百姓,加强权威,正是历代统治者常用的手法,清朝官修的明史也记载了一些这样的故事,但是它也只是因循旧说而已,这种牵强附会的东西骗骗无知的百姓还可以,可要骗他们这帮鬼精鬼精的文武大臣无疑是痴人说梦了,他有理有相信,今日站在这座金銮殿上的所有文武百官在这件事上,心里头跟明镜一样,之所以谁也没吭声,一方面是等待着小皇帝的态度,倘若小皇帝十分愤怒,那足以说明一切,那么这个时候该弹劾的一样不少,反正太祖铁牌已经被毁早一点吃一点弹劾问题并不大,大不了重新竖起一块便是,如此一来君臣相安无事不说,功劳也拿了,名声也有了,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可万一要是小皇帝没把这事儿当一回事儿,那足以说明在小皇帝的心里头,什么祖宗规矩也许就不如那个人重要,既如此那也就没有得罪人家的道理,千里为了不就是功名二字么,总不能为了这么一块铁牌,丢了十几年的功名不是,再退一步这事儿纵然皇上没有怪罪的意思,可王公公是什么人,那可是一手掌握东厂一手掌握司礼监的人,在皇上哪儿说上一句话,足以定你生死的人,这样的人若是皇上都不计较了,你还来计较什么。
况且这事儿说到底还轮不到他们来说话,人家堂堂内阁首辅百官的领袖还没啃声呢,你着什么急。
所以在这件事上百官一方面是等待小皇帝的态度,另一方面也是看他这个内阁首辅有什么打算,倘若有了与王公公计较的心思,那么他们也可计较计较一番后,好做出取舍。
杨峥虽明白百官的心思,但百官未必能了解他的意思,可以说这么多年他苦心的隐忍,为的不就是今日么,所以在这件事上他的态度再明确不过了,任由王振折腾,只可惜如此一来,他这个新任的首辅难免要让百官失望了,这种被人看不起鄙视的感觉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这事儿搁在以前,他自问做不到不动于衷,可今日不同往日,一来十年的磨练让他成熟了不少,官场上输赢最忌讳的就是义气用事,既然一开始就定下了委曲求全的调子,就没有中间变卦的道理,况且从目前王振的所作所为上来看,这也是自己乐于见到的结果,所以在这件事上,他最好多作为就是不作为。
但人就是这样,明知自己不能作为,可又希望百官能理解,至少在言语上,在目光上,甚至在态度上能好一点,心里头也有一点安慰。
但这一点无疑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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