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奇一愣,随即哈哈一笑道:“杨小弟果然是个聪明人?”
夏元吉暗暗点了点头,捻着颌下长须道:“这小子,还有几分眼光!”当初有荐周枕为郡守的,夏元吉并没有答应,对推荐者说:“此常调也,安足尽周君?”这话儿的意思,一郡太守,根本不用周枕这样的大才,他的目标正是江南,这个想法,他极少与人说起,没想到杨峥只是见了周枕一面,竟能一语道破江南,让他颇有几分意外的同时,也不得不暗叹他的眼光不错。
杨士奇也有心考较考较这个被夏元吉极力推荐的人才,听了杨峥言语道:“也好,周大人你说说吧?“
此时天色仍漆黑一片,好在四周点了不少灯笼,将午门照得亮如白昼。
周枕似早有准备,如墨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听了询问不急不慢,他早些年做过县令、知州、知府等官职,只要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周忱这个人有个习惯,就是平日里总随身带着一个记事的笔记本,对每天发生的事情,不分巨细大小,或者重要与否,统统详细的记录下来,即使每天天气的阴晴风雨,周忱也绝不放过,而是把手下汇报的每一个具体情况都一字不漏的记录,很多人对周忱此举非常的不理解,认为此人思想似乎有问题,作为一个巡抚,哪能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呢,这样还不把人给活活累死;再者,假如每件事大人都要亲自过问并详加记录下来,那还要那么多官员当差干什么呢,岂不浪费国家的俸禄?
但是周忱并不这样认为,他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他,也并不向人们解释自己这样做的原因和好处。但是只要他在任上一天,他就把每天发生的事情和手下人对他所讲述的情况以及他亲自向老百姓所了解的事宴一一记录在案。直到有一天,江南有一个县的人前来报告说,一艘从远方运来的粮船突然遭遇风暴,被大风给吹跑了,所运的粮食也全部落到大海里了。其实一船粮食并不重要,江南这个地方,最富产的就是粮食,不过要知道那可是朝廷征收的官粮,如果丢失,事情的严重程度不是个人所能承担的。周忱早听说有人通过各种途径侵吞国家的财物和粮食,但一直苦于找不到突破口查处那些徇私舞弊的犯罪者,这次的粮船事件让周忱灵机一动,他顿时想到此事大有蹊跷。周忱就召集了所有的管理人员。然后把那个报告粮船丢失的人提来大堂问话,周忱让他说出粮船是哪天丢失的,是上午还是下午,当时究竟天气如何,刮的是东风还是西风,海上有多少船只在航行等等。那人就依照周忱的提问一一做了回答,而且回答的非常迅速和圆满,丝毫没有停顿。周忱翻开记事本,查看自己所记载的当天的天气以及海上船只的出航情况,结果那人回答的全都对不上。这个时候,那个人才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了,就立即跪下来招认了自己贪污粮船的犯罪事实,还主动招出了同伙以及其他以权谋私的官吏,众人这时才明白周忱每天记载那些日常琐事究竟有何用处,从此对他大加佩服起来。这也足以说明,他这些年平日里是下足了功夫,他为人看似木讷,并不傻,甚至可以说极为聪明的一个人,哪里不知道这种机会十分的难得,他先冲着杨峥点了点头,不动神色的道了声谢,然后才对杨士奇道:“江南乃鱼米之乡,既是平米之法,自是江南最好!”顿了顿又道:“平米之法,最适合的是水路,江南各大水系众多,只需河道畅通,这平米之法便可使用?“
虽只是两点,但杨士奇暗暗点了点头,大明公侯禄米、军官月俸都来自南京户部,而苏州、松州百姓转输到南京,每石均加费用六斗,这样一来,无疑是加重了百姓的负担,倘若用这平米之法,只需奏令各府支给,与船价米一斗,其余的五斗,以官钞所购,放入仓,一来可以为朝廷节省粮食,二来百姓也减轻了运输上的损失,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之法,而江南支持着大明一半的赋税,平米之法,的确最适合江南?“
夏元吉本有些担心杨士奇有些看不上木讷的周枕,此时见杨士奇频频点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道:“看样子,这几年的官宦生涯,让恂如(周枕的字)成熟不少啊?这下我算是放心了?”
场上气氛因这个话题而变得欢快起来,便在这时听得一阵悦耳的钟声,钟声显得急切,杨峥头一次入宫,好奇的张望,却见杨士奇开始在身上噼里啪啦了一阵,整理了一下官袍这才向午门走去。
走了几步,见杨峥还有发愣,忙又走了回来道:“别看了,上朝了,错过了时辰,可不是好玩的?”
杨峥“哦”了声,与杨士奇并排着走向午门,趁着这档口儿,杨士奇急忙将这早朝的各种规矩说了一遍。
这些规矩早在洪武二十四年定了下来,当时朱元璋以礼部言“朝廷之礼,贵于严肃,而近者文武官入朝,往往争趋竞进,品级紊乱,高下失伦,甚非所以明礼法、振朝纲也”,乃规定入门次第:将军先入,次近侍官员,次公侯驸马伯,次五府六部,又次应天府及在京杂职官员。不如仪者,从监察御史及仪礼司(鸿胪寺前身)纠劾,经过永乐后,守在午门的锦衣卫干脆巡视朝廷官员,照依资次续进,敢有搀越挤拥者,许纠仪官擒奏发落。”杨峥没想到入个门都有这么多的规矩,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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