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门前的老太监的声音立即传了进来:“皇上,娘娘们到了?”
黎利今日着急妻儿、大臣嘱托后事。本以为是大臣们先到,没想到是自己的妻儿,轻轻叹了声道:“让她们进来吧?”
郑贵妃、范惠妃等数人红着双眼走了进来,一见黎利立即扑了上来,欢叫了声:“陛下……?”便再也说不出话儿来,泪珠儿落个不停。
黎利轻声一叹,抬起枯瘦的右手,冲着她们招了招手,郑贵妃、范贵妃哭哭啼啼的走了过去,在御榻旁落了座,这时次子黎元龙,长女,黎玉吕,次女,黎玉义才迎了上来,长子黎思齐则站在了最后。
几人盯着面如枯槁的父王,既惊恐又悲痛,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黎利摇了摇头道:“都放心,事情还没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父王……?”黎思齐哭着道。
黎利瞪了他一眼,这个儿子性子太过文弱,加上浑身的文人气息,并不为黎利所喜欢,当初立他为太子,是迫于群臣的要求,加上国家初定,他也没那个经历去折腾,这太子的位置也就一直让他坐了下来,如今看来这到是一件好事,刚刚要骂出口的话儿,终究是忍住了。
“你是太子,国之储君,是未来的皇帝,岂可轻易落泪?“黎利轻声道。
“儿臣知道了?“黎思齐呜咽的应了声。
黎利还想说什么,门外又一阵脚步声响起,太监尖锐的嗓音喊了声,黎利便不再多言。
这时橘黄色的门帘儿被人轻轻用手一挑,陈元扞、范文巧、郑可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不及细看,忙跪到御榻前磕头。
黎利让三人站了起来,然后才轻声道:“你们来了?“
三人追随黎利多年,此时看他神色如枯槁,顿时心头一震,再也忍不住喊了声:“皇上!”虽是轻轻的喊了一句,但悲切之意展露无遗。
一时之间暖阁里弥漫着悲切之意。
黎利摆了摆手,道:“朕无碍!”
范文巧跟随黎利已最久,喊了那句后,他的喉头已发硬了,此时此刻再也说不出话而来,眼眶的泪珠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黎利轻轻一叹道:“圣人云:“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爱卿给朕说说?”
范文巧擦了一把眼泪,呜咽的声音道:“夫子说,我大约十五岁志于学习尧、舜、禹、汤、文、武等先王之道。认真研究历史,用心学习《诗》、《礼》、《书》等文化。三十岁时,我的学说已经建立了基础,我也可以以我的学说立身于社会。四十岁时,我已知道我的学说是上天的旨意,故能信道不疑。虽听到各种议论,也不疑惑动摇。五十岁时,我已经明白道就是天。同时明白我是上天的仆人,上天交给我的使命就是修道、传道。六十岁时,一听别人的话,就能准确的理解,并能辨别判断他的话正确如否。如果他的话有错误,我也知道他的话错在什么地方,为什么错。而我的判断也符合上天的旨意。别人提出的问题,我也能立即回答。而我的回答也符合上天的旨意。七十岁时,天在我里面,我在天里面,天与我同在,天与我合一。因此能随心所欲也不逾越上天的规矩、法则。”
黎利呵呵一笑道:“圣人都不避讳生死,朕又怎么能避讳呢?”
“皇上!”
这次是陈元扞、范文巧、郑可一同喊出,声音比起先前更是多了几分悲切,郑贵妃、范贵妃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而太子等人则吞声啜泣。
黎利摆了摆手道:“都别哭了,朕时日不多了,今日把你们召来,是有大事相托?”
三人纷纷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泪珠。
黎利对身旁的太监道:“宣读遗照吧?”
那太监应了声,躬身上前,将早在手中拿好的一卷黄绫揭帖打开,清清嗓子喊道:“请太子黎思齐接旨。”
虽知今日皇帝的意思,但黎思齐显然没做好准备,一时之间,竟不知忘了该怎么做,一旁的黎元龙极为不情愿的推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走上前对着黎利跪了下来:“儿臣接旨!”
那太监低头看了一眼黄色的圣旨,尖锐着嗓子念道:“朕以宗人入继大统,获奉宗庙两年。深惟享国家不长,累朝未有。乃兹弗起,夫复何恨!但念朕远奉列圣之家法,近承皇考之身教,一念惓惓,本惟敬天助民是务,只缘多病,遂致奸人乘机诳惑,祷是日举,土木岁兴,郊庙之祀不亲,明讲之仪久废,既违成宪,亦负初心。迩者天启朕衷,方图改彻,而据婴仄疾,补过无由,每思惟增愧恨。盖愆成昊端伏,后贤皇子齐至。仁孝天植,睿智夙成。宜上遵祖训,下顺群情,即皇帝位。勉修令德,勿遇毁伤。丧礼依旧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祭用素馐,毋禁民间音乐嫁娶。宗室亲、郡王,藩屏为重,不可擅离封域。各处总督镇巡三司官地方攸系不可擅去职守,闻丧之日,各止于本处朝夕哭临,三日进香差官代行。卫所府州县并土官俱免进香。郊社等礼及朕祔葬祀享,各稽祖宗旧典,斟酌改正。自即位至今,建言得罪诸臣,存者召用,殁者恤录,见监者即先释放复职。方士人等,查照情罪,各正刑章,斋蘸工作采买等项不经劳民之事悉皆停止。于戏!子以继志述事并善为孝,臣以将顺匡救两尽为忠。尚体至怀,用钦未命,诏告天下,咸使闻之。“(注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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