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情虽然还在,米价仍是有增无减,可眼前的商贾行人莫不是面带着微笑,那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饱受灾情的苦楚,带着苏州人固有的优雅,那步伐从容,透着某种朝气,让看得人忍不住多看两眼,杨大人知道,这是商业散发的迷人味道,吸引着这里的一切,让苏州即使在苦难之中,仍能保持某种蓬勃向上的朝气,而这正是他所苦苦追求,为大明注入的好东西。
看了许久的杨大人并没有收回略显酸胀的眼神,头也不回的丢出了一句:“我常听人说,昔日的汴京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习鼓舞;班(斑)白之老,不识干戈。时节相次,各有观赏。灯宵月夕,雪际花时,乞巧登高,教池游苑。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日,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鼓喧空,几家夜宴。伎巧则惊人耳目,侈奢则长人精神,依军师看,苏州比汴京如何?”
徐朗背负着双手,眯着的眼神随着杨大人的目光看了看,沉吟了片刻,方才缓缓的道:“只怕不如?”
“哦,何以见得?”杨大人似有些不服,这也难怪眼前的画卷实在太美,美得让人不相信天下还有比这个更好更有朝气的地方?所以杨大人才有不服。
徐军事倒也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北宋东京汴梁城“东华门外,市井最盛,……凡饮食、时新花果、鱼虾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衣着,无非天下之奇。其品味若数十分,客要一二十味下酒,随索目下便有之。其岁时果瓜、蔬茹新上市,并茄瓠(一种葫芦,嫩时可食)之类,新出每对可直三五十千,诸阁纷争以贵价取之”,实是一幅繁荣景象。苏州虽好,终究是少了些气魄,这里虽算得上商业繁荣,可与汴京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我可听人说过,昔日的汴京城,每天有成千上万头猪被赶入城市中肉市待宰,每日消耗的鱼达数千担。其夜市也更加兴盛,往往直到三更方散,市场交易,动辄千万。还有作为说书游艺场所的“瓦肆”,大者可容纳数千人,许多脍炙人口的评书和历史故事就是在这里经过说书艺人的精彩演绎传遍千家万户,潘楼……茶坊每五更点灯博易,买卖衣服、图画、花环、领抹之类,至晓即散,谓之‘鬼市子’。”
“端午节物:百索、艾花、银样鼓儿、花花巧画扇、香糖果子、糉子……”“七夕,潘楼前卖乞巧物。……至七夕前三日,车马不通行……这样的汴京,又岂能是一个苏州城可能比的呢?“
“怕是未必吧?”杨峥语气坚决道,他毕竟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多了旁人所没有的五百年的见识,据他所知,明朝无论是铁,造船,建筑等重工业,还是丝绸,纺织,瓷器,印刷等轻工业,在世界都享有盛誉,并且是以较短的时间完成了宋朝手工业从官营到私营的演变,而且变化得更为彻底。迄至明朝后期,除了盐业等少数几个行业还在实行以商人为主体的盐引制外,一些手工业都摆脱了官府的控制,成为民间手工业。
晚明时中国民间私营经济力量远比同期西方强大,当英国商人手工场业主拥有几万英镑已算巨富时,明朝民间商人和资本家动用几百万两的银子进行贸易和生产已经是很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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