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六年,太监袁琦使广东,“假办公为名,擅差内官内使往诸处凌辱官吏军民,通取金银等物,动累万计。”由于群情激愤,“归怨朝廷”,宣宗不得已将其处死,那些没事找事的言官,对此没少上奏章,光他知道的就有山西于谦上奏“内臣凡腹里地方,亦乞减省,庶臣下不致旷职,军民亦免烦扰。”山东右布政使裴伦也要求“请敕廷臣会议,凡非边境,有巡抚官处,俱命(中官)回京,庶内臣无轻出之劳,有司免供应之扰”。边疆文官也借机言其守中官之弊:“今各边镇守、分守、监枪诸内臣,托以心腹,而其诛求百计,实为腹心之病。役占健卒,置於标下,纵之生事,以为爪牙。或抑买弓弦缨子而总收军饷,或扣转仓场马料而坐支官价,或私猎走役战马,或私种夺占耕牛,……家人头目皆无籍恶少,聚敛侵剥,势若虎狼。武职藉以夤缘,宪司不敢诘问。一遇有警出战,惟驱占剩羸卒当之,故不能勇门决胜。及战有微功,虚张捷报,则皆附势挟贵者攘之。”虽说皇帝对此没做出任何的批复,但各地奏折却不少,谁也不敢保证,时日一场皇帝会做出什么举动来,因此在苏州这三年来,他一直很低调,时人所知不多,唯独在前两年在苏州各地搜索蛐蛐进献,捞出了不小的动静,但这事儿他暗地里让各地知府、县衙给摆平了,并不为人所知,他没放在心上,日子一长便也忘了,如今见杨峥提起他搜刮宝物的事情,心头不免有些紧张,当今的天子虽说从小就喜欢斗蟋蟀,即位之后也曾经让各地采办上等蟋蟀来京,地方官员为了取悦皇帝,都变本加厉地下达任务,一度给百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皇帝也被百姓们称为“蟋蟀天子”,后来这称号不知怎么被皇帝知道了,很是气恼,经内阁首辅杨大人的劝说,皇帝对全国各地下达了进献的指令,只陷入宫中玩耍而已,但皇帝对蛐蛐着实喜欢,瞒着大臣没少让太监出宫寻蛐蛐,他坐镇苏州本就存了这个心思,这几年没少寻蛐蛐,只是成果不大,到是弄出了不少动静,为此还死了几个百姓,当今的万岁爷,看着宠信太监,也是个好说话的主儿,可那要看对谁,对百姓,他可比对太监好多了,一旦知晓他对百姓做出的那些荒唐事,指不定如何惩罚自己,说不定杀了他也有可能,这一点他心知肚明,正因如此才显得害怕。
杨峥可不知自己随口胡说了几句,把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大太监吓得够呛,继续说道:“公公身为内廷太监,奉命坐镇苏州,可不是让公公结交外臣的,尤其是有功之臣?”
此话一出,刘宁面色大变,指着杨峥道:“你,你血口喷人?”
杨峥心头冷笑,大明的太监虽然都十分的厉害,但有一点不敢碰,那就是私交外臣,无论是谁,无论权势多大,碰上了这一条都难免让皇帝感到不安,太监的权利,说到底都是来自皇帝,他们不过是代行皇帝手中的权力,或者说是皇权的一种特殊使用形式而已。“外廷千言,不如禁密片语。”如果没有皇帝的圣旨作为后盾,或者假传圣旨,也就是“矫旨”行事,拉着皇帝的大旗作虎皮,出身流氓、无赖的魏忠贤之流,即使再狡猾,威福也是作不到宫门之外的。因此,宦官得势时,可以搞乱天下,但他们自己的命运,完全操在皇帝的股掌之间。皇帝一旦发现宦官走狗不走、需要另换走狗,或者觉察到他们有野心、构成对皇权的威胁时,皇帝一翻脸,一挥手,这些宦官立即从权力的顶峰上掉下来,跌个粉身碎骨。王世贞说得好:“即狼戾如(王)振、(刘)瑾者,(皇帝)一(即皱眉头)而忧,再而危,片纸中夜下而晨就缚,左右无不鸟散兽窜,是以能为乱而不能为变也。”正德年的八虎之首的大太监刘瑾,此人虽掌权后趁机专擅朝政,作威作福,鱼肉百姓,为“八虎”之首,时人称他为“立皇帝”,武宗为”坐皇帝”。但勾结外臣,有谋反之心,让皇帝感到威胁,对此痛下杀手,刘瑾就被凌迟处死,太监之所以被皇帝信任,委以重任,说到底是因太监无儿无女,本身也是个残疾人,相比外厅的文臣武将,他们对自己的威胁最小,可一旦联络了外臣,性质结果就不一样了,非但皇帝的江山不保,便是性命也难以保障,所以朱家皇帝虽重用太监,但也是建立在太监独立的情况下,一点触碰了底线便是刘谨、魏忠贤这种权倾一时的大太监也那会难逃一死,对于这一点,宫中的太监,大多数心知肚明,除了几个不怕死的太监外,大部分的太监只要还想着狐假虎威,好好活着绝不会走上这样一条路,金英、海涛不敢,他刘宁同样不敢,杨峥这一番可以栽赃的话,无疑让对方吓的够呛。
看着刘宁吓得面色铁青,杨峥心头大喜:“吓不死呢?”
“你胡说?”刘宁颤抖着声音道。
杨峥道:“胡说,公公这话从何说起?公公是太监,来苏州城说到底也协助苏州百官治理苏州而已,什么时候连南京的事情也管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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