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继续说道:“二十六岁来到京城,应皇上要求写有《庆云赋》名动京城,同年科举,百官考校我的才学,当场写有八股文一篇,被群臣定为天下读书人科举的范文,敢问徐大人这几年可从诵过,揣摩过?”
徐有贞面上一热,他能一举高中进士,固然是他自身的才学的原由,可杨峥那篇状元文章,他私底下不知诵读了多少遍,此时被人家这么问,那敢应答。
杨峥看他模样便知道是诵读了,也不点破,继续说了下去:“二十七岁,本官据其文艺观,把多种多样的艺术境界划分为三种基本形态:“上焉者,意与境浑;其次,或以境胜;或以意胜。独创《杨氏词话》,就是苏州三年多,本官也留下了人生若只如初见,良辰美景奈何天两首传唱久远的曲子,敢问徐大人你今年也有二十七了,人说你才学高绝,天文、地理、兵法、水利、阴阳五行万般皆能,可曾给世人留下什么动人的曲子?”
一席话说得徐有贞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自问才学过人,可读书十几年来,诗词歌赋也写了不少,可能留下传唱的还真没有,杨峥如此询问,他如何答得出来。场上众官儿一看徐有贞这般模样,便知今日这番争斗怕是走了老路。
却不想徐有贞咬牙道:“诗也好,词也罢终究是小道,杨大人才学再好,还是入不得科举,大人若当真有真才实学,何不也给我等考一个状元看看?”这话儿说的很不地道,有几分撒泼的味道。杨峥当年虽有状元文章,可毕竟是没有走过科举,徐有贞这么说,你等于是说,你杨峥有才是不假,可走到不是科举,才学再好,也是邪才罢了,自古邪不胜正,科举才是大道,单凭这一点,我徐有贞就比你强?”
此话一出,众官儿就有不少人摇头了,常言道:“骂人不骂娘,打人不打脸,徐有贞这摆明了是打人脸了?依着杨峥的性子岂会善罢甘休,别看人家面上挂着笑容,那是放出的烟雾弹,当真要翻脸,那就不是打脸这么简单了?”原先还有心帮徐有贞的官儿,这会儿缩了缩脖子,一副不认识对方的样子。
“哦,这么说来,徐大人对自己的这个进士很看重了,那本官倒要问问,这一年多来,以徐大人才学可做了什么大事?”杨峥面上的冷峻忽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笑容,此时此刻的神情,口吻就好比一个羡慕的下属,在仰慕上司一般。
徐有贞头一次与杨峥大交道,不知深浅,一看他语气有些服软的味道,心头大喜:“人都说这杨峥能言善辩,最能以气势压人,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杨大人说笑了,下官刚入翰林院无大事可做,平日里也不过履行其处理政事的职责而已?”这话儿说得谦虚,但语气里却透着几分傲气。
“胡说八道,一个刚入翰林的编修,从未经过政务,不过是仗着侥幸写了一篇好的八股文而已,便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胸无点墨,竟敢说自己履行其处理政事的职责,试问一个不通政务的翰林编修,能处理什么政务,本官先去过安南,后去过江南,见过不要脸的官儿不少,可没见过这等不要脸的?当真是奇葩,奇葩啊?”
“该来的,果然来了?”众官儿也不知谁嘀咕了声。
其实徐有贞的一番回话并无任何的问题,一个翰林院编修平日里的大事也不过是读读书,写写文章,譬如,以皇帝名义颁发的各种诰敕本应阁臣起草,但实际上一般性文件多由翰林代笔,这项工作有助于翰林官适应政务、加深阅历、加强对国家事务的熟悉;对明代历朝实录的编写一般由阁臣领衔,翰林负责实际编修,这项工作加强了翰林官对前朝政典故事的深入了解;而在经筵侍讲中,翰林官又因此而不断熟悉朝廷仪制和国家要政;同时由于经筵讲读而形成的亦君臣亦师生的关系,成为翰林官在院期间或日后为官主政时启沃君心、对皇帝施加影响的重要条件。此外,翰林官有着更多的亲炙鸿儒、接近权要的机会,又能饱览史料邸报,参加某些重要会议,便于对政局时事获得具体而深入的了解。这些都使翰林学士不断积累政治学识和经验,为日后准备较好的政治素养。但这样选出来的官儿也有一个短板,那就是没有政务能力,阁臣是由进士而翰林,而拜命入阁,他们大都是十年窗下,久在翰林苑,舞文弄墨之士,并无实际的政治经验,不知民间疾苦,所作所为说到底还是写一些政务文章而已,杨峥拿着这一点呵斥人家,饶是徐有贞素有才学也被这一顿呵斥说得哑口无言,似这种情况,从他诵读诗书以来,都不曾遇到过,他自幼聪明伶俐,无论是道德文章,还是政务能力,莫不是获得众人交口称赞,就是三杨也对他的才学表示出赞扬,走到哪里听到最多的都是奉承,做的最多的也是诗词文章,自从入了翰林院,他莫不是积极的学习政务,希望有朝一日能入阁好不负生平所学,却不想今日被人当孙子一般训斥,偏偏自己还发作不得,心头的郁闷可想而知了,恶狠狠瞪了杨峥一眼,有心想找些脸面回来,苦于刚才的呵斥太过厉害,一时竟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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