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脱不花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眼眶流个不停,叹了声道:“我没有怪你!”
阿噶多尔济道:“我知道,从小到大都是你让着我,无论我对你做了什么,你都不怪你,都护着我,今日我背叛了你,夺了的汗位,你还是原谅了我!”
脱脱不花道:“你是我的弟弟,无论你做什么,我这个哥哥又能怪罪你呢,你走上今日这条路,是我太过无用罢了!要是我能做一个有用的可汗,你也许不会走上这条路?”
阿噶多尔济摇了摇头道:“我的心胸不如你,背叛你的是迟早的事情,但我没想过要杀你!”
脱脱不花道:“我知道,你若真想杀我,也不会放我走的!”
阿噶多尔济凄惨的一笑,道:“你始终是我大哥,我坏也忘不了这些年你对我的照顾!”
脱脱不花道:“还说这些做什么,你,你还有什么心愿!”
阿噶多尔济长吁一口气,因太过用力,胸口的血迹又冒出了一些,顿时让他猛烈的咳嗽起来,那张苍白的脸,白得如一张纸。
脱脱不花想要去拍打,可看他胸口的兀自冒个不停的血液,生怕自己这一番敲打下去,阿噶多尔济就这么去了,抬起的右手竟迟迟不敢落下。
阿噶多尔济咳嗽了一阵,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来,整个人才显得轻松了许多,浑浊的目光盯着脱脱不花道:“你知道我不是有心要背叛你的,我只是想做大汗而已,现在我要死了,我的家人就交给你了,哈剌苦出还小,但他是个不错的孩子,就请你多费费心,莫要辱没了他的本事!”
脱脱不花用力地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好好照顾他们的!”
阿噶多尔济没再说话,那双浑浊的眼光通过脱脱不花看向了帐外,此时夕阳如血,一望无际的草原仿佛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成群的牛羊来回奔跑,宛如一副动人的画卷,阿噶多尔济看了许久,才轻轻地道:“这草原真好看,可惜我以后我再也看不到了!”
脱脱不花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落个不停,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儿,可话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荣名厚利,世所同竞,而昔贤谓:“求之既不可得,却之亦不可免。”往日,我怎么也听不明白,想不到今日才看明白,处世者当深信熟玩。盖求不可得,人或知之;却不可免,谁知之者?如知其不可免也,何以求为?又求之未得,不胜其愠;及其得之,不胜其喜。如知其不可免也,何以喜为?又己得则喜,他人得则忌。如知其不可免也,何以忌为?庶几达宿缘之自致,了万境之如空,而成败利钝,兴味萧然矣!故知此语玄妙。什么是名利,不过是世人追求的一场梦罢了!可笑的是我追逐了一辈子,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得到!还赔上了一条性命!可笑,可笑啊!”
“别说了,快别说话了!”脱脱不花大声道。
阿噶多尔济道:“我要走了!”说完这一句话,他声音已变得虚弱无比,只见他挣扎着伸出那双逐渐僵硬的手臂,一把抓住了脱脱不花的臂膀,用尽了最后的气力道:“来世,我们,我们再做兄弟!”说完便缓缓闭上眼睛。
脱脱不花抓着那双渐渐冷却的手臂,迟迟舍不得放开,嘴里呢喃道:“你要做可汗我可以让给你,我只要你活着,给我好好活着!”
然而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那个曾经在面前谈笑风生,那个曾经为了一个虚无的宝座背弃了他的兄弟,再也听不到他的任何声音。
脱脱不花就这么坐在他身旁,嘴里将那一句好好活着一句一句的说了下去,似乎希望自己能重新唤醒自己的兄弟。
不得不承认,杨峥被眼前的一幕感动了,他轻叹了声走了过去,伸手在脱脱不花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道:“死者已安息生者长依依,节哀吧!”
“我知道!”脱脱不花带着哭腔道,顿了顿道:“汉家娃娃,我想亲手葬了他可以么?”
杨峥颔了颔首道:“我说过,你是这片草原的主人,你要做什么,你都可以自己做主!”
“谢谢你!”脱脱不花又道了声谢,便抱起了阿噶多尔济的尸体走出了帐外。
此时,张翼已收拢了部落,五千将士算上剩下的两千蒙古将士,差不多七千人,等待着最新的命令。
按照杨峥的意思,双方可以立即着手商谈互市的计划,但看到阿噶多尔济的死对脱脱不花的触动不小,因此他选择等葬了死者再说。
比起中原的葬礼繁琐,蒙古人的葬礼显得简单了许多,人死后,脱掉死者的旧服装,换上新衣或用白布缠裹全身,将尸体放在勒勒车上,赶车急行,尸体掉在哪里,那里就是吉样的葬地,然后将将“死者的尸体面孔朝天,盖上一块写有经咒的布,放在荒郊野外,任狐狸、狼、食肉性禽吞食。三天后,亲属前来探视,如果尸体被鸟兽吃得干干净净,或所剩无几,意味着死者生前行善,灵魂归天。如果动得很少或原封未动,就被认为生前作恶,连鸟兽都不愿啄噬。这时,就请喇嘛诵经超度,直到骨肉进入鹰狼之腹,才认为算是尽到了对死者的心意算是完成了葬礼。
这一切在脱脱不花的安排下,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差不多完成了,比起中原的数月大操大办就显得清静简洁了许多,杨峥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也让人帮了些小忙。
这一日一早,杨峥尚未起来,就见张翼走了进来,抱拳道:“那鞑子可汗派人来请大人去商议开市之事?”
“这老头性子比我还急!”杨峥嘀咕了声,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开始穿衣洗漱。
杨峥本以为商议的地点必然是在王庭的大帐之内,毕竟是哪里有脱脱不花的王座,或多或少能给他一点信心,等与张翼一前一后赶到的时候,大帐已拆了干净,却而代之了是一片空旷的草原,草原中央放着一张虎皮大椅,椅子的两侧放了不少竹垫子,每块竹垫子前方放了一张长形的木桌,桌子上放了刀叉,茶具,除此之外还有一只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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