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刘协接连收到几封上书。
一是河南尹荀或上书言三事:新犁,浮屠道,恢复洛阳太学。
新犁是由长安太学农学堂的石韬待的研制的,经实地测试,效果极好。现已打造百只,供百姓使用,应该能在现有的人力条件下耕种更多的土地。如果一切顺利,河南今年将实现自给自足,不再需要朝廷拨付钱粮。
至于浮屠道,荀或说了一些自己的观点。
他觉得浮屠道有可取之处,不能简单的一禁了之。天子有必要召研习浮屠道的西域人了解情况,进行取舍。
最后是恢复洛阳太学。
洛阳虽经劫难,但太学等建筑的基础还在,条件要比长安的太学好得多。如果能投入一定的人力物力进行修缮,很快就能发挥作用,不亚于长安。
其次是刘表的上书。
刘表的上书很简单,就是身体不好,请求致仕养病。
虽然刘表没说真正的原因,但刘协还是一眼就看穿了刘表的心思。他就是爱惜羽毛,不愿意亲手撕下士大夫的遮羞布。
为此,他宁愿致仕。
刘协倒是没什么意见,刘表想致仕,就让他致仕好了。相看两厌,不如相忘于江湖。
但袁术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袁术上书,除了进呈《洛阳图卷》的清样外,还请求留任刘表长子刘琦。他说刘琦随刘表负责《洛阳图卷》的绘制多时,对情况比较熟悉,如何能留任,有助于这项任务的尽快完成。
刘协一眼就看穿了袁术的小心思。
留下刘琦,就是为了恶心刘表。
他没有在这上面花费太多心思,将决定权交给了袁术。如果袁术能够说服刘琦,就安排刘琦作为袁术的副手,接替刘表的工作。如果袁术做不到这一点,那就再找其他人。
随着冀州的各项事务逐渐走上正轨,他移驾洛阳不会太远了。如果实在找不到人,就让蔡琰去负责这件事。
只有一件事,让刘协比较费心。
浮屠道。
不得不说,荀或很聪明,看出了浮屠道的学术价值。就思想高度而言,几大世界性的宗教中,佛学的成就最高,体系也最完整。佛学能得到那么多读书人的欣赏,根本原因就是思想的深邃和博大。
要想和那些学者讨论浮屠道,他担心自己的修为不够,无法从理论上折服对手。
如果最后还是要靠武力,又何必论道,直接用刀就是了。
如何将佛学融合进来,发挥其长处,又不至于产生消极作用,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有把握的办法。
他只答应了荀或的一个建议,召荀或的从兄荀悦为尚书,赴行在论太平经义。
——
洛阳。
刘琦走进了铜驼街,在酒楼门前停下脚步,神态有些踌躇。
“刘伯玉,还犹豫什么?”头顶传来袁术的笑声。“赶紧上来吧,好酒好菜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刘琦皱了皱眉,有些心虚地加快脚步,进了门。
他今天是背着刘表,偷偷熘出来的。如果让刘表知道他私下里和袁术接触,装病的刘表说不定会真的气出病来。
上了楼,看着满桌的酒菜,刘琦就埋怨道:“袁君这是何意?如此大肆铺张。”
袁术嘿嘿一笑,伸手揽着刘琦的肩膀,半拖半拽,将他拉入席中。
“今天说得好,就是接风宴。说得不好,就是送行宴。当然,最好不好搞成鸿门宴。”
“袁君慎言。”刘琦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引喻失义,若是传御史耳中,怕是会被弹劾。我就是一白身,也就罢了。袁君却是汝南袁氏家主,肩上担着无数人的前程呢。”
袁术哈哈大笑,指指刘琦的鼻子。“你这竖子,和你那名士父亲一样,说话阴阳怪气。我能影响谁的前程?我儿子胸无大志,有个郎官做就很满足了。我女儿一个是印坊坊主,一个是天子身边的女宫,自有前程。至于我女婿……”
袁术挑了挑眉,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还用得着我操心吗?”
刘琦咂了咂嘴。
虽然知道袁术是在炫耀,他却没有反驳的理由。
袁术的女子的确不需要他操心。
“袁君今天设宴,不知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我就是想问问你的计划。”袁术入座,亲自提着酒壶,为刘琦添满酒。“令尊要致仕养病,你是准备随他回去,还是……”
刘琦正色道:“家父身体有恙,我这为人子的,自然要膝前侍候。”
“伯玉孝心可嘉。不过你我都清楚,令尊虽然年近花甲,身体却好得很,这致仕养病也就是个借口。你真愿意为了这个借口,从此闲云野鹤,不问朝政?”
袁术呷了一口酒。“恕我直言,令尊致仕,故意与朝廷闹别扭,不仅官职不保,这爵位也是危险得很,随时可能被夺。如今兖州也在度田,你这嫡长子能继承的家产可没多少。你真甘心十年二十年之后,你弟弟仲玉封侯拜将,你就是个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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