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呦,张大人您又来给二位殿下请安呀。”
听到门吏招呼,张简依旧一笑回应,然后拱手一礼劳请通禀。
自从卫荣和卫晏如被卫济安排到柴桑,张简可以说是每日必来请安。
你要问是为什么?
那就是实在没人了。
卫济在临川“摇摇欲坠”;卫则和吴云在夏口防备凉国;吴越和吴建则是在宜城监视王行云,再加上卫荣身份敏感特殊,可以说是让人唯恐避之而不及,偌大的一座太子行宫真可谓是门堪罗雀异常冷清。
就在张简发愣的功夫,门吏已然在通禀后返回,“张大人?张大人?二位殿下宣您进去。”
“有劳了。”
这座行宫虽名为行宫其实就是一座三进的大院,张简进了大门来到中院,便见卫晏如正靠在躺椅上晒着太阳。
“臣张简拜见殿下。”
也不知是不是习惯了,卫晏如连眼都没睁一下,只是微抬了一下手算是让张简免礼了。
见状张简也不客气,直起身后微微低着头小心打量着四周。
“不用找了,皇弟身体不舒服在后院歇息。”
张简尴尬的轻咳了一声,随即关切的问道:“太子身体抱恙应当立刻诊治才是。”
卫晏如依旧微闭着双眼,冷哼一声道:“诊治?身体的病痛药石可医,心里的病痛药石可医吗?”
张简当然听得出卫晏如话有所指,可除了尴尬陪笑张简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张简,你到这来坐。”卫晏如边说着边挥手屏退一旁的侍女和护卫然后指了指身旁的座椅。
卫晏如这突然地一出着实是把张简吓得不轻,而且这个院里除了卫荣和卫晏如剩下的都是卫则安排监视他们的人,又岂是说退下就能退下的。
“咳咳,微臣不敢。”
卫晏如冷然一笑,自嘲道:“看来在这个院子里,我是命令不了任何人喽?”
张简也不知道卫晏如今天是抽了什么风,虽然实情确如其所说的那样,可往日里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毕竟有些事一旦说破除了徒添尴尬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了。
“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非是臣等不遵殿下之命,实在是礼法所在人言可畏,下官毕竟是外臣男子如何能与公主殿下独处,微臣死不足惜可若是坏了公主的名节,那微臣可就真是百死难赎了。”
有了张简这个台阶,本就只是一吐不快的卫晏如自然也就点到为止了。
“我大楚居然还有人讲礼法惜名节,真是难得呀。”卫晏如边说话边坐起身子似笑非笑道:“自从到了这柴桑,旁人皆视我姐弟为梦魇、罗刹,也就你张简还尊我们为太子、公主。”
张简尴尬一笑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这一个月来确实如卫晏如所说,除了一些无关紧要或是别有用心的人来到柴桑觐见外,剩下的可以说是少有名位显者,张简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欠身低声道:“殿下说笑了,想必是眼下边境不安,众公卿分身乏术这才......”
还没等张简说完,卫晏如已然起身并打断了张简的敷衍之词,“无暇分身?哈哈哈!记得之前在江陵虞楼,凿凿之言音犹在耳,这世上最难做的确实就是自己,当时我不能体会其中深意,现在虽然懂了些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殿下宽心,现在的楚国确是多事之秋,但好在有韩监国、王将军,还有诸位皇室宗亲在,想必用不了多久便可转危为安。”
卫晏如闻言忽的挑眉一笑,一滴泪珠毫无征兆的滑落而下,卫晏如虽是个女儿家,可她的心中却无比的清楚,现在就连韩钊这个亲娘舅都对她们弃之不顾,她们又有谁能去依靠呢?或许转危为安的那一刻就是她们姐弟二人的死期。
“张简,我好像有些记不太清楚了,你好像还欠我一个人情?”
卫晏如身体紧绷的微微发抖,同时目不转睛的盯着张简仿佛是在期待着他的回答。
而卫晏如之所以会如此模棱两可,一是因为今时不同往日,二人身份虽未改变,可早已不能同日而语了;这二便是张简已救过她两次,虽然中间波折不断,可就算是报恩也该算是扯平了吧。
反观张简这边却是完全没有想到卫晏如会突然有此一问,一时间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哪怕张简能够说服自己这一切从始至终都非他所愿、一切也都是迫不得已,可那股没来由的负罪感却是如何都挥之不去的,更何况这些又岂是能轻易与人说起的。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殿下但有吩咐简当效死命以报殿下恩情。”
“好!好!好!”
三个“好”字出口,卫晏如的思绪渐渐平稳也没有再说话,或许这就是卫晏如想要的那个答案吧;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从始至终,仿佛没有丝毫的改变。
小雨忽至,淅淅沥沥的落在石板路上。
张简婉拒了门吏送来的油伞,任由飘落的雨滴湿润着脸庞,丝丝清冷也让张简开始细细回想方才与卫晏如的谈话,或许张简不能完全体会到卫晏如的绝望和无助,但堂堂一个公主此时此刻却沦落到来拉拢自己这个区区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其处境之艰难之凶险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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