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张简早早起了床,经过一日的反复思量,张简貌似也想明白了。
自上任以来张简便处处忍让,一是想明哲保身其次便是想以大局为重,可自己的忍让没有换来想要的局面,虞松的步步紧逼先不说,现在归自己管辖的郡军居然也出了这种事情,一个小小里长竟然敢调用军兵,可想而知这军府内已经是纲纪废弛烂到骨子里了,现在还算没惹出什么大乱子,日后若是闹出什么大乱子,自己身为郡尉又岂能置身事外。
“军府内必须整治,要不然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自己需要的底气和倚仗还没成气候,眼下还是处置好琐事稍加忍耐方为上策。
午时刚过,吕庆功从兴贤里赶了回来,一见到张简便禀报说这次兴贤里之行可谓是白跑一趟,被告董奇下落不明,同案犯屯长钟贵以下五十屯丁都被董要调回了郡军大营。
吕庆功见被告一个人也没拿到,于是转头来到了原告家中,可一到刘显老丈人家却发现刘显已经伤重身死刚刚断气没多久,没有办法最后吕庆功只能在兴贤里逗留了一夜,这才带着刘显的尸首返回了南章城。
害怕的事总归是来了,闹出人命了。
这时门外又有人来报,说是郡司马董要前来拜见,张简只好吩咐吕庆功先带刘显的尸体给仵作查,自己则要先去应付董要。
张简在仆人的服侍下穿戴好了官服这才来到前堂接见董要,而董要为了这次拜见也是做足的准备,光是礼品财物就带了一大车,毕竟因为虞松的关系,两人闹得属实是不太愉快。
董要之前投向虞松虽说有诸多原因,但其实董要最怕的是张简会找他麻烦,毕竟张简凶名在外而董要自己的手脚也不干净,可这一段时间来张简却并没有什么动作,如此一来董要便萌生了两不得罪的念头,你说这两个人一个是世子的内兄,一个是世子的心腹,你们俩因为什么斗我管不着,我不参合还不行吗,董要正好想借着这次机会谈谈张简的口风。
董要在前堂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看到张简出来了,可这心却是登时凉了一半,只见张简头戴鹖冠一身绯袍腰佩银牌甚是庄重。
“董司马可是稀客,今日前来有什么事吗?”
董要起身拱手拜道:“下官知道郡尉公务繁重,所以便不敢常来叨扰,今日前来也是因为许久未曾......”
“董司马是为兴贤里之事来的吧。”
张简突然地打断让董要措手不及,本来准备的一堆说辞顿时成了废话,见到张简如此直接董要也不好再拐弯抹角虚情假意。
董要干笑了两声,尴尬说道:“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郡尉,这个...却是如此。”
张简瞥了一眼董要冷笑道:“董司马你是朝廷命官,这楚国律法你自然也熟习。如今兴贤里一案的苦主已经将状书交到了我这里,其中民事方面我是不想过问的,但这件案子却牵扯到了地方屯兵,他们擅自殴打百姓、劫掠财物,毁人房屋,这是何等的大罪,董司马知道吗?”
“额...这。”董要支支吾吾半天才赔笑道:“下官自是对楚律熟习,可这私调屯兵却是子虚乌有,这完全就是一面之词,郡军乃是公器岂是谁都能任意调用的,就算是下官也需向郡尉您请示方可,那董奇区区里长何德何能。”
“哦?”张简玩味的看了看董要。
董要连忙接着解释道:“屯兵之事下官已经审问过钟贵等人了,此事完全就是钟贵与董奇交好,得知董奇被殴之后这才私自带人前去帮忙,这完全就是钟贵和董奇的私举,而非调兵。”
张简不得不佩服董要这甩锅的本事,把自己摘的是干干净净,这屎盆子算是都扣在屯长钟贵身上了,剩下的御下不严之罪根本就是无伤大雅。
董要看张简皱眉不语,便以为此事有门,赶忙趁机说出了自己的办法,“下官深知郡尉一心为民,下官亦是如此,可这案子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这些犯了事的屯兵自有军法处置,至于刘显和董奇之间的殴斗,这只不过是平常的民间琐事,只要做出合理的赔偿,平息此事不在话下,这样一来即不会牵扯到您也不会使郡尉您失了民望。”
“平常琐事?”张简此时还不知道董奇瞒着董要没告诉他出人命的事,只道董要是视人命如草芥,于是强压怒火咬着牙冷笑道:“董司马所言合情合理,只是不知道那些犯了事的军士该当如何处置呢?”
董要急道:“下官以为主犯钟贵和几个什长为个人之私擅用公器以军法处置该当斩首,至于其他从犯只要相应做出赔偿,下官以为还是可以从轻发落的。”
张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董司马所言正合我心,可是此事毕竟已经见了官,还是需要明证堂审,我年少资浅不必多说,太守府那边还是需要打点的。”
董要以为张简同意了,自是欢呼雀跃喜不自胜,强压着快意起身拜谢,“郡尉您体恤下官,下官自然不会让您为难,请您放心下官会将一切安排妥当。”
送走了自以为如愿以偿的董要,张简马上叫来了吕庆功和王勉,这时候刘显的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经仵作查验却是因伤致死无疑。至于刘显妻子说的刘显被殴之后仿佛没什么大碍,想必应该是受了内伤未及发现,只可惜当时没能立刻送医,哎!
刘显之死已是事实,接下来又该当如何,张简转头看向王勉露出了询问之色。
王勉却笑道:“大人你知不知道董要给您送了些什么?”
张简苦笑一声:“都这个时候了,先生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王勉无奈的摊了摊手,“不是属下开玩笑,而是此事已成死结,无论您追究还是不追究,最后都是一样难办。”
“此话怎讲?”
“大人您若是追究此事,必会与董要彻底翻脸;若是不追究则会落人口实,虞松一党定会借此事为柄,到时候大人您岂不是受制于人。而且董要此来可谓是诚意满满,那些礼品财物属下看过了,光凭一个董奇是不值得董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当然了这最后该当如何还要看大人您的决断。”
王勉沉默了
吕庆功沉默了
张简却笑了,像是苦笑,像是自嘲。
随即猛的捧起了头上的鹖冠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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