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真是好狠的心!”良宵银白窗棱外,一双青丝不白头。才喝罢合卺酒,应付宾客已经有些浅醉的方衙内坐在五姐儿对面,借着酒意委屈的埋怨起来。
“我哪里狠心?”五姐儿亦是笑骂,“依你的本事,能真个难倒你似的?”
方衙内闻听此语,靠着床侧又坐正了几分:“娘子选那词牌,本是小意柔情的,你倒是好,还叫我去作个家国的词也就罢了,连纸笔都不肯给我!”
眼见着自家娘子憋着笑,方衙内因着酒气上头依旧混沌觉得这幸福来的得轻易,觉得颇有几分不真实。直到那简直要将屋顶掀翻的笑声响起,才真正缓过神来,有些呆愣愣的看向这笑声的来源。
二人对视,又是一阵笑声,也亏得方官人对自家儿子的脾性也算了解,不然还要以为是谁欢喜过头,发了癫,要赶紧去请郎中来。
笑声可算是消停下来,五姐儿却是没有饶过自家官人的意思,刻意板下脸来:“若是我真个想为难你,只给你找个字数少的词牌才是!”
五姐儿这话说的还果真不假,这词牌并非是越长越难做,多不难,精却不易,偏偏是那短词,才最能考验作词人的水平。
“如今官人害怨恨上奴了,这日子还如何过……果然奴自己求来的婚事就是不得官人真心,连这般的小题,官人都觉得是刻意刁难!”
“娘子莫要打趣我了,你我皆是累了一整日,如今也合该好生休息。”方衙内可是知道自家娘子那张嘴的厉害,若是自己不服软,今夜便要废的脑筋可就多了,当即开始认怂。
“你爹我可不是认怂啊,用你们的话说,我那是从心,从心!”安家宁干笑几声,心虚的解释起来。
这典型的是不打自招,安霁想笑,却依旧是给父亲留了几分面子——就算是做事的本事不大,能够懂得尊重妻子,正式自己的不足之处,也能算作真正的中华男儿郎。
见女儿不反驳,安家宁倒是来了劲,嘿嘿一笑道:“你妈她上班就够累的,再照顾咱们就更不容易,我让着她点儿也是应该的。”
研墨、对诗、鸣琴、赏画、分茶……方衙内和安五姐儿之间的情感并非是做给外人看的,私底下反倒更少几分拘谨。
如今民风开放,娘子官人依偎着在街头闲逛都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对于这对新婚夫妇的甜蜜,小娘子、小官人们端的是羡慕不已。
“方衙内那个不省心的爹可是又掺和进案子里去了,等到举家被轰出临安城的时候,若是不和离,才是怪事!”
不过半月功夫,也不知是从何处开始传起,城中许多百姓都在说着二人皆是各有所图才凑到一起,便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才降下许多坎坷。
霜月下披上那续好棉花的罗衣,这新婚的夫妇二人头上便被冷桂铺满,未见风雪,已得白首共渡。
“定下了?”
“嗯,父亲还是从……”话刚才说了一半,方衙内的声音越来越小,继而向旁侧迈出半步,和五姐儿之间隔开一段距离,“只半年,我一定可以带娘子你回来。”
有定下婚约之前那一番旧事,方衙内和安五姐儿之间也算是因祸得福,如同老夫老妻般,早就有了彼此间的信任,也深知对方的心思,以至于前者甚至没有就外面的传言向五姐儿提上一句‘和离’。
花烛尚滴欢颜泪,秋月皎皎无意垂。那特意被买来点亮良宵的龙凤花烛还留有半支,可眼见着便是城中黛灰皆白头的时候,雁南飞,人何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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