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上庭?”
“当然了。”我坚持。
钱唐的表情不以为然:“你有点偏激了,特长生。”
这不是我第一次隐隐感觉到和钱唐之间的差异。你看,我都可以接受他有很多女朋友,也可以接受他不靠谱又飘忽的工作。然而,钱唐却不肯承认我爸对我缺乏父女感情,他认为“我爸都是为了我好”这事,没有争论余地。
我绞尽脑汁地举例子,甚至不顾脸面,把因为来例假而夏令营半途作废这事都说出来。但他妈的,钱唐更向着我爸了。
“你父亲放下自己工作,来回四个小时,亲自开车把你接回来?就为了阻止你去夏令营?给你找不自在?”
我告诉钱唐。我爸并不是真正担心我身体,他只是接到夏令营电话,因为我的事太羞耻了,所以要亲自来处理。我爸一方面怕我丢他的脸,另一方面当看到我的确做不到男孩能做到的事,他也会很有成就感。
“简直胡闹。”钱唐不置可否。
到最后我都快爆炸了,钱唐才作了个“休战”的手势:“不提了,好不好?”
我喘了好大一口粗气,再把杯子里凉的茶水灌下去灭火:“永远都别提!钱唐,我还以为你什么都好,但你怎么能这么偏心眼!”
他笑了:“我如果偏了心眼,身边那么多的女朋友也不乐意啊。”
见我又要着急了,钱唐才提醒我:“剧本。别忘了你的剧本。”
“剧本个屁!”
钱唐随手拿起他的本子敲了下我的头。终于,我俩又开始聊别的,不再说这个话题。
但是我从钱唐家跑出来后,思来想去,还是接受他的建议。
钱唐用了更文艺又更不文雅的成语表达他的观点,有人看到一只鸟站在佛头上排泄,于是他问和尚,鸟有没有佛性。和尚回答有佛性,不然,为什么鸟只敢选择佛像,而不敢选在老鹰头上拉屎——这就是“佛头着粪”这个成语的意思,代表美好的事物被不好的东西所亵渎、玷污。
我想了想,觉得不能因为我爸很讨厌,而把这次绝佳的实习机会也浪费了,于是第二天申请换到了诉讼部门。
和非诉讼部门的高大上相比,诉讼办公室里都是一堆名牌大学生在那里实习,但他们也都是穷人。而且说实话,他们的法律水平好像也不比我强多少,于是我也不太有局外人瞎起哄的感觉。听他们不停地说什么法律援助、检察院和看守所的各种时效和流程。
你别说,我特别有兴趣。有时候还认真地想想,“迟来的争议是否属于真正的正义”这种命题。他们加班,我也跟着加班,七八点回家也成了常事(这回我妈没话说了)。
暑假终于不再沉闷,我听多了法律条文,有时候还像模像样地教育钱唐:“像你们这种工作室啊,签署的两年制劳务合同,就完全不合劳动法的第……”
钱唐漫不经心地逗我:“我从不屑做合法的事情。”
八月末过去,暑假实习结束。
那个压根没怎么出现的院长冒出来,请我爸我妈吃了顿饭,席间把我夸得天花乱坠。夸我我不反对,但用“冷静”、“善良”、“理智”、“上进”这些词,明显就不真诚。
我吃得冷汗淋淋,幸好我爸没说什么,就让我举了举杯当敬酒。
回家的路上,我爸我妈在车里聊天,聊着聊着?就开始八卦,说什么程诺他爸他妈最近吵得很凶,但说到程诺又都是好话:“老程家的孩子很懂事。”
我想到洋娃娃,心中来回哼了几声,也不是说真心瞧不上吧,反正就那么回事。
到了九月,有新一波的初中生考进了西中,成了新高一,我终于不是高中部最垫底的年级。
我站在教室门口,仰头看着班牌号,还挺不习惯上面多加了一横。
这次的开学仪式,西中请来的演讲校友是一名大腹便便的企业家,他给我们西中捐了五十台新的苹果电脑。
亓妡暑假去南疆玩,晒黑了不少,她带给我不少巴旦木和葡萄干。
叶青则说我变了,我刚准备跟她炫耀我暑假学来的渊博法律知识,叶青却说:“头发留长后,显得像女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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