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导说:“珠娘恋故,不过恋在梦中!你母亲只因改嫁,欲将你卖入伎团。你义父贪恋金钱,将你转让于我。你情人因所谓‘大义’,不敢与你相见远走。几番忐忑,几番波折,你依旧有想重归故乡之心?”
我沉默片刻,按照剧本说:“只求大人垂怜。”
“我珍珠十斛娶你为侧。教你琴棋书画,教你诗歌词赋,教你事无巨细。为你修金钟园,为你饲婢妾鱼。我可宠你一生一世,供你荣华富贵。绿珠活在吴媚细软之中,整日无思,便越发不安分起来。”
我下意识抬起头,看着卫导紧逼又严厉的灰色眼睛。一瞬间,就好像回到了逼仄的下午。我爸用网球拍指着我的鼻子,他眼睛里的神色是了然、厌恶和逼迫。不,他眼睛里永远是谴责,永远是不满,永远是不屑。
龙虾有壳,人有尊严。我又不是机器。不是随便一个比我强大的人,都可以伸出一只万能的上帝之爪去调校我的零件。让他们都去死!
“珠娘明明在我身边多年,早该看破世情。所谓故乡,不过蛮越之地,穷乡僻壤——”
我抬起头看着他,冷声说:“我乐意回去,管得着吗!”
卫导愣住,他皱眉看着手里台词:“你接下来是这句词么?”
我猛地回过神来,整个内脏到脸都紫涨起来,简直前所未有的狼狈,终于管不了那么多,转身就想走。不巧那三条腿的椅子又绊了我一跤,我爬起来再飞踹一脚。得,就剩两条腿了。
出门前,身后传来清冷地喝止:“李春风!”
我略微停下脚步,胳膊已经被拽住。一回头却发现是卫导,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却露出今天第一丝笑,难以形容的高兴。
卫导对钱唐说:“小钱,这小姑娘转给我吧?就是她了。”
钱唐正快步朝着我们走过来。
“李春风,”卫导看着我,他简单地说,“给你两天的时间,你考虑一下。”
足足耽误了一个小时后,我才终于坐上钱唐的车。
钱唐之后还有饭局,孙爽本来说他送我回家。但钱唐抬起眼,他冷冷扫了孙爽一下,而向来笑容满面的孙爽打了个寒战。钱唐拍了拍他肩膀,沉默地取过车钥匙。
钱唐过了会才开口,但他没问我为什么闯到片场,也没问我怎么莫名其妙的混入试镜。他说:“你下午给我打来的那通电话,是怎么一回事?”
我本来还想问卫导的话,但提到被逼给钱唐打电话的难堪一幕,立刻转过脸去假装看窗外。
“哦,我爸我妈通知我,要让我出国念书,下个月就走。”我喃喃地说,“我我,我,我……”
“怎么又开始结巴,下午听你电话就已经够难受了。”他轻松地说,“是因为这个和父母有矛盾?其实世界很小,我以后出国出差,会去看你。”
“骗子,你才不会到国外来看我的。”我低声说,“我不相信你们的话,你们大人都是骗子。“
钱唐又笑了,他说:“走着瞧。”
车厢里很幽暗,我呆呆看着钱唐的侧脸。车外路过的高楼大厦,在黑暗里镇定地闪着光。而我身边开车的家伙,他的一举一动像磁石样紧紧吸引我,相处久了,那股若即若离感又非常清晰地显露。
我突然把手放在钱唐开车的手臂上,他微微一僵。“特长生。”钱唐的声音有些警告,好像预料到我即将说什么。
那我可就直说了:“嘿,我今天不是来玩玩的,我想当演员。”
钱唐连眼睛都没多眨,无声一笑:“知道了。”完全不惊奇的模样,他只是继续开车,淡淡问:“下个月出国,学校选定了没有?哪个州?”
“我真的想当演员。”我重复一遍之前的话,“我没开玩笑。”
钱唐在开车间隙又看我一眼:“为什么想当演员?”
我很反感他的态度,只绷着脸回:“我肯定有我自己的理由。”
他笑了:“这理由不会是和我有关吧,特长生?”
我毫不犹豫地否决:“当然和你没关。”
钱唐眯起眼睛看向前方,又沉默了好大一会,他终于敛起笑:“我认真地问你,你为什么想当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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