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定主意,吃完早餐后就奔去看看钱唐和梁细细又在干嘛,随口应了声:“噢,他估计觉得,我不会为这事嘲笑他。”
钱唐的母亲突然不出声了,专注地盯着我的脸来回看。
我心虚地想撒谎难道又被看出来了?好吧,在私下里,我其实取笑过钱唐几次,只是,钱唐每次的回应也是像他母亲现在这般,直接又严肃地盯着我。再到后来,我觉得没趣儿就不提了。
“谁敢为了这事取笑他?”钱唐母亲终于再开口,她眉宇里的哀伤和愤怒全面褪下,有股淡淡的威严感蔓延出来,“大丈夫一生在世,闻新知而观天下,又岂单纯是为了生儿育女才苟且立足?”
“……对、对啊,那您现在也就别罚他跪了呗。他都跪了一夜了,他又没大错。您跟他计较干什么。”
钱唐的母亲不由一愣,突然间,嘴角无声地牵出微笑。“小老甲鱼。”她摇头说。
“啊?”
“几句话就被绕进去了。早看不出唷,阿唐居然带了个小老甲鱼回来见我。只可惜,他爸爸都看不见。”
甲鱼?什么甲鱼?在哪儿呢甲鱼?我怎么没看见啊?难道被我吃了?
剩余的用餐时间,钱唐母亲也没让我好好吃饭。
她用闲聊的语气,很仔细问我家的情况、我的学业,我和父母的关系等等等等。而那顿完全没有甲鱼影子的早餐吃完,我也没立刻走成。
钱唐母亲虽然松口答应把儿子叫回来,但她开始挑战我最讨厌的话题——真不知道钱家的人相信什么古怪道理,认为自己有神奇的办法能让我和我爸言归于好。
“怎地父女间关系闹那么僵?我打电话跟李部长谈谈,父女间有什么过不去的大问题?”
“别打电话了,伯母。我爸都已经把我打出家门了。”
钱唐母亲蹙眉:“说笑。虽然我同样对阿唐动气,但父母和孩子间,总还是存在着互相珍惜和互相尊重的默契。”
我冷冷地说:“那是您家的情况。但在我家就完全没有。”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她微微有些动怒。
我管她呢!此刻毫不退缩地看着她。
“一说到自己家的事,怎么立马翻脸啦。”钱唐母亲却松动了表情,她慢腾腾抿了口茶,再问了句,“打算和家里僵着,永远不见你父亲?”
“我目前就是这么打算的。”
“真是孩子气!做父母总会对孩子心软。想想看,等以后你结婚、生子的时候……”
“我没有这一天。”我沉声说,”首先,钱唐不打算跟我结婚,其次,他也不会有孩子。”
钱唐母亲眨了眨眼,这时候,我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打断我,钱唐正缓慢走进屋。而在他身后,还跟着梁细细,她也正复杂地望着我。
说实话,我看着这俩人凑在一起就头痛,感觉心里特烦。但我现在突然没了吃醋的心情,更不打算继续跟钱唐母亲聊。因为我觉得自己人生简直太他妈悲剧了,得思考下怎么走到这么倒霉的境地。
钱唐母亲偏偏跟着我站起来,她对钱唐说:“阿唐,你好去送客了。”然后对我说,“继续陪着伯母吧。”
我这么个拒绝黄赌毒的优秀大学生,被钱唐母亲莫名其妙地拽到他们村另一所人家打麻将。
也别说村了,还是称之为山庄吧。在被另一家山庄的豪华震惊前,女主人急忙摆手:“我家布置肯定没有钱老家好。”
但当我知道他们村的牌局每局2万起,身家没有多少亿根本不敢在村里开车,彼此之间连直升飞机都交换的时候。不由深深爱上这个淳朴的农村。不,这是土豪村啊!
我曾经最大的愿望,是当个男孩。但现在,我最大的愿望是想当个生在农村的男孩。当然,最好生在钱唐家这个土豪村里。
那些土豪教了我炸金花,长沙麻将、杭州麻将等等。但到了最后,我依旧没怎么掌握要领,只能学着她们利落的出牌。
如今和钱唐母亲打牌的都是村里的主妇,她们在葬礼时就对我特别好奇。此刻也问钱唐母亲:“她是谁?”
钱唐母亲瞥了我眼,一边洗牌一边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反正不是什么电影明星。”
这句话让我莫名其妙地放下心。
“但长得像明星呀。”有个和钱唐母亲岁数一边大的人再柔声问我,“是和阿唐在工作时认识的?”
“算是吧。”我回答。
“喏,你看看她,长得模样真好。和阿唐一样,看上去就是个特招人喜欢的孩子。”
我咧着嘴傻笑,钱唐母亲只是微笑。虽然她主动提出玩麻将,但就算玩牌时,精力也并不会完全放在上面,这点又和她儿子很像。
我并不具备麻将新手的“手气”,总是在输钱。但我莫名其妙地留恋这种温暖气氛,刚开始还有点冷,借了条羊绒围巾盖着腿,后来穿着短袖坐在热火朝天的牌局旁,再到后来,我发现自己居然能听得懂点吴话和上海话,也能跟她们聊天了。
不知不觉玩了整个通宵,连窗外下起雨都不知道。
等我俩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去,我心虚地问钱唐的母亲:“伯母,我是不是输了你很多的钱啊?”
“还好。”她淡淡地说。
“哦,那我就放心了。”
钱唐母亲解释说:“你输得不少,但看得出你牌品很好。”
这……哪看出我牌品好的?是因为我出牌时从不犹豫,还是因为我回答问题答对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回到钱宅,这次换成钱唐边喝茶边耐心地等着我们。
看到我们,他站起来说:“细细已经走了。”虽然朝着母亲汇报,但钱唐的眼睛又是看着我的。
我微微一愣,满脸写着大麻烦的梁细细居然默默离开了?
喜欢浮生若梦请大家收藏:(www.akshuwu.com)浮生若梦爱看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