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手得了船长的指令,搓了搓手,叫上两个年轻人就要下船,“小杨、魏老二,跟我下船去拿银子。”副手是最愿意干这个活的,其实也成了船上默认的一种规则,因为商会在结账的时候每次都会送一些慰问品,这些慰问品当然不用商会出钱,也都是新军制造总局安排的,以酒水居多,主要是制造总局生产的酒是蒸馏酒,跟大明其他地方喝的米酒不同,更加接近于后世的酒,度数高、酒劲大,喝了之后第二天也不头晕。不管是长江上航行的船员还是在大海里航行的海员,这些人常年跟水打交道,多多少少都落下了风湿的毛病,特别是随着年纪的增加,这种情况会越来越严重,所以上等的好酒对他们来说既能暖身又能祛湿,每次大家轮流去拿钱,酒水自然就被拿钱的人给下漏了。不过这种机会基本上人人有份,所以大家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被叫到名字的两个人应声走向了副手,叫魏老二的人比副手小不了几岁,二人算是发小,平时关系也不错,一起在这艘船上做工也有十年了,是兄弟一般的关系,叫小杨的年轻人才上船一两年,是个新手,不过脑子挺机灵,跟着副手干活,算是他的徒弟。魏老二当然也知道拿钱是个好差事,所以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了副手身边,“大哥,走吧,赶紧的。”“瞧你猴急的样子,这里是小黄洲,啥都没有,我看你是想去青楼快活了,这样吧,今天高兴,下回,下回咱们干完活,我去跟船长说,放一天假,咱们去太平府转转。”副手打趣道。“那我就多谢大哥了,小杨,听见了吧,你师傅要请咱们去城里逛逛。”魏老二兴奋的朝小杨招手道。
可是这一招手不要紧,魏老二却看出了小杨有些不对劲,其实也不是今天才发现的,前两天魏老二就发现小杨好像生病了,有些咳嗽,身上还冒虚汗,不过魏老二没当回事,别说是魏老二,就算是小杨自己也没当回事,只当是感染了风寒,小杨一个年轻人,扛几天也就过去了。可是刚才,就在魏老二对小杨说话的时候,能明显看见小杨的脚步有些虚浮,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当然可以理解为是方才干活干的,可是出汗没问题,小杨的脸色怎么也有些苍白,大家干活可都是面色红润,小杨这种脸色显得格外扎眼。魏老二上前两步拉住小杨的胳膊道:“怎么回事,前几天就发现你有些不对劲,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小杨点头道:“魏头,前两天就感觉好像是染上了风寒,晚上睡觉忽冷忽热的,今天起来更是浑身酸痛,方才干活的时候眼前一阵阵发晕。”魏老二拍了一下小杨的手臂道:“你这混小子,不舒服怎么不早说,你看你这嘴唇都白了。”
“怎么回事?”站在一边的副手也忍不住上前查看,只见小杨有些病恹恹的,副手将自己的手搭在小杨的额头上试了试,猛然缩回来道:“他娘的,什么情况,怎么这么烫,我看你是发烧了。老陈!老陈!你过来看看,小杨病的挺重的。”副手也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人,船只航行在江面上,不是时时刻刻都能靠岸,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得到补给,所以一般船上都会有几个船员粗通医理,万一船员们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能有赤脚医生给治一治,副手也算是船员们的赤脚医生,他一看小杨这额头的温度,就知道病的挺重,恐怕放在船上是治不了了。陈老大闻声过来,副手对他说了一番,他看见小杨的脸色这么差,便道:“看这样子在船上休息肯定是不行了,既然已经好几天了,我看啊,别把小病拖成大病,小杨还年轻,还有的干,这样吧,你再叫上几个人,给他抬下去,小黄洲有新军的行营,里面有军医,要不找他们看看,咱们照付银子就是。”
小杨动了动嘴唇,低声道:“船长,我还能撑着,这下去又要花银子。”陈老大瞪了他一眼道:“我看你是想钱想魔怔了,没了身子骨,你还挣个屁的银子,老子不是不知道你家里条件不好,就靠你的工钱养活家里,你这样吧,这次你看病的钱算我的,算我私人帮你的,他娘的,蔫了吧唧的,赶紧下船,看了病抓了药再回来。”船长推了副手一把,“行了,都别他娘的啰嗦了,赶紧下船。”副手和魏老二应了一声,又叫了两个年轻船员,几人一起下船去了。船上的一名观察员靠到船长身边道:“陈老大,你还记得不?”陈老大侧脸道:“记得什么?”“就是前些天,咱们在返航的时候,船舱里不是死了两个人吗?一老一小,小杨和魏老二他们抬得尸。”观察员道。船长想起来的,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这也是正常的,难民体弱多病,在航行途中一命呜呼是常见的事情,要不然熊翼也不会规定运送难民有一成的损失率了,他也是考虑到了这个因素,能完整将所有难民带回来的船只很少,总会有扛不住的死在船上。船员们都很默契,基本上海员和江员都一样,实施水葬,死在船上的人都是用白布一裹,然后缠上麻绳,最后扔到水里完事。这不,前两天死了一老一小,便是用的这种处理方法,小杨他们抬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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