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治平于一旁随口说了一句,若是说过去,他对唐浩然是欣赏,那现在怕有的只是佩服了,过去他只道唐浩然有才而无谋,全不知官场变通,而今天,他却看到了唐浩然有谋的一面,别的不说,单就是这“八督议政”就开古之所未有,纵是朝廷忠臣闻这四字亦会心动连连,原因再简单不过——权力!
天下八督看似位极人臣、风光无限,可谓是疆吏之首,可实则却又受各方牵绊,地方上有刺布政使等衙门牵绊。朝中非但有军机处制衡,亦有言官弹劾,可谓是每办一事皆是如履薄冰一般,纵是有“天下第一督”之名的李鸿章,亦是小心翼翼。生怕越雷池半步,至于张之洞,虽说于朝中有靠山相依,可亦需小心谨慎,以免受其害。
可今天,唐浩然的一招“八督议政”。却从根本上扭转了,重中枢而轻地方的现实,从而奠定了地方对朝廷的上风,而如若“八督议政”成真,八督亦可凭以地方做大。又岂惧朝中之权,又岂会在意言官弹劾,在意朝中非议?
权力!
空前膨胀的地方之权,如何能不让人心动?
权力的诱惑对任何人都适用,尤其是对于欲创一番事业者而言,其对权力的渴求更超于常人,纵是眼前的香涛怕亦无法拒绝这份“厚礼”吧!如若天下八督中之半数为“八督议政”所引,放眼天下现下谁人又会去平定他唐子然!
朝廷对八督的顾忌在于八督集军财于一身。如若“八督议政”,这八督自不会冒自家实力有损的风险去平定他唐子然,如此一来……没准到时候。朝廷对他怕也只有招安一途可走了!
子然啊!
内心佩服着唐子然的手腕老辣之余,看到机会的桑治平自然不愿错过这一机会,或者说,作为张之洞的幕僚,他自然需要为幕主的利益而谋划。
“八督议政、八督议政……”
念叨着这个词,心惊肉跳之余张之洞的内心深处却又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来。一方面他固然恼怒唐子然的“背叛”,而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去面对这“议政”带来的诱惑。
如若当真实施“八督议政”,那这朝廷之事。岂不会任由八大总督议处,至于那朝廷又岂还有今日的独断专行!
纵是清流出身,这些年的疆吏也使得张之洞亦深感朝廷、言官牵绊下,事事难为之困,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开始体谅起李鸿章来,同情起他这些年的苦心维持来。
可如若朝廷再无独断专行之权,言官弹劾又有何惧,甚至……就在张之洞抚杯不语时,桑治平却看到了他的犹豫。
“大人,直隶总督李鸿章、两江总督刘坤一、两广总督李瀚章、闽浙总督卞宝第、四川总督刘秉璋、陕甘总督杨昌濬、云贵总督王文韶,”
此时桑治平甚至未提七督之字,而只是一一道出这七人之名,每当他提及其中一人名字时,张之洞的眉头便是一皱,
“天下总督,系出湘淮!”
这句话倒非虚假,这七位里头,李鸿章自然为领,其兄李瀚章素以其为首,刘秉璋亦是淮军名将,而王文韶虽出自湘潭可却受李鸿章举荐之恩。至于刘坤一、杨昌濬则为湘军老将,这天下八督中也就是自己和闽浙总督卞宝第是清流言官出身。
换句话来说,这八督里头的,若是李鸿章心生异心,那这天下……世上人本是良莠不齐,为官者亦是各怀心思,所谓之忠心耿耿,不过只是言语。如若八督各生心思,现下纵是朝廷亦也拿大家没办法。
且不说其它人,单就是他闽浙的卞宝第,不正因船政经费被挪用一事,正与朝廷不满之中,而若是到时候,他张之洞逆流而动,只恐怕将招天下相攻,那又岂是他张之洞所能挡,权衡利弊之时,张之洞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天下八督,唯大人与闽浙总督出身清流,而刘坤一、杨昌濬虽于朝廷忠心耿耿,然湘军老将皆曾见曾文正公所遇,今日杭州者倡“兴汉逐满”,子然亦与朝鲜言“汉满平等”,倡“八督议政”,两相呼应,朝廷焉能不起疑心?”
桑治平的话让张之洞越发的沉寂下来,这恰恰是他最担心的地方,如果朝廷待到平定子然之乱后,再行秋后算帐,到那时又该如当?难道非要到祸事临头时方才……到那时,纵是有心相抵,恐怕亦无力相争了。
与其待到祸临已身时,再行选择,不若……可,如此又岂是忠臣所为?就在犹豫中大签押堂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香帅,朝廷的旨意下来了!”
堂外的话声传来时,赵凤昌紧跟着便走了起来,双手将电报呈给张之洞,接过电报只是略扫视一眼,他的脸色便是一变。
“香涛兄(香帅),怎么了?”
众人无不是惊讶的看着张之洞,显然朝廷那边是有旨意下来了,难道……众人的心底顿时暗叫不妙来,难不成那请罪的折子上错了?
“朝廷加封老夫为太子太保!”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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