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袍老者站起身,走到窗前,从一盆若兰花叶片的缝隙处眺望远方,突然叹了口气。
“十天时间……就是不知道我们能否挺过这十天时间呐……”
手下将领皱了一下眉头,心中嘲笑书生误国,却倍显恭敬的说道:“老先生,十日时间我们等待的不过就是军粮,而现在城中的粮草,足够我们使用一个月的,这自然是来得及的,而且那些都是运粮的士兵,即便这座城市真的守到无法阻挡的攻击,那么他们……即便是赶得到,其实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吧。”
素袍老者听完便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那名将领,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摇了摇头,说道:“李将军,你是在三年之前因为军功,被廉髌那厮特别升为将军的吧?”
那将军也是愣了一下,不知道素袍老者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便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廉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末将对廉将军也是……”
“好了,不要表忠心了,”素袍老者摆了摆手道:“我只是觉得,我那位师弟看人的眼光……当真是有点问题,你是个治军的良将,但却不擅长战争。”
治军,和战争,永远是两回事。
李将军大怒,虽不敢动作,但表情上已有不满,声音略微发颤道:“老先生此言……怕是多有不妥,末将这军功……”
素袍老者冷哼一声道:“那我来问你,战争,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勇!狭路相逢勇者胜,旗下兵勇马壮,安有不胜的道理。”
“哦,原来李将军是这样想的……那老夫想要问一下,何为军心?”
“自强不息为心,军之根本!”
“自强?呵呵,敢问李将军,一天十二个时辰,一个月三十天,你能保证时时刻刻都自强不息吗?还是说李将军不用睡觉,一直精神饱满的?怕是即便李将军有这种修为,您旗下的士兵也没有这样的体力。”
“这……老先生这就有些抬杠了吧?”
“哼!”素袍老者突然怒喝一声,随后朗声说道:“一个月的兵粮?当时老夫就要断绝这种消息,却被你们这些白痴笨蛋直接给散播出去!你们觉得很好,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而朝廷的粮队马上就要来了,你们自然安心……但这是一场大仗,硬仗!断则三个月,长则数年!你们想的是士兵们还有一个月的粮食可吃,明天不挨饿,后天不挨饿,但你们知道士兵们会如何想?他们只会吃着口中的粮食,然后清楚的知道自己一个月之后……会挨饿!如果就在这十天之内,东晋发起猛攻,从白天到黑夜从不间断,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加强城防,这就意味着更多的伤亡,更多的耗损!当士兵们更加劳累了,吃的更多了,这军粮还能用一个月?即便因为伤亡导致军粮的消耗减少,那吃着军粮的士兵们,是否会去想着那些已经亡故的袍泽?这倒还是其次。若十天之后……这粮道被断了,粮草被劫了,你要如何向士兵们解释?即便没有劫走,东晋只需要放出假消息,说是兵粮再也运不来了,那士兵又会怎么想?一个月……不!还不到一个月,他们就必须挨饿打仗,对于这些常年只能练兵,却没有真正经历过大仗硬仗的士兵来说,是一件何其恐怖的事情?自强不息?军心?哼!到时候你不用盼着什么自强不息了,你应该防备的是士兵的哗变!”
原本李将军很黑,被这样一说,脸却白了。
一半是气的,另一半,是吓的。
一月兵粮的消息,就是以他为首的几个将领,在无所谓的态度下直接说出去的。
他们从不认为这简单的一句话,就能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所以……此时的他只能挠着头尴尬的说道:“东晋……应该不会这样做吧……”
素袍老者冷笑一声,随后道:“天真。治军打仗,本就两回事,战争中更要在意细节,要不然真到了战败那天,便是连怎么输的都不知道了,只能苦苦支撑,煎熬求存,但真败了那时……你们觉得以死谢罪就真的能免去你们的罪责?老夫这一生都未打过仗,在这里高谈阔论,也不过就是纸上谈兵,但东晋不同,他们二十年前还是一盘散沙,而之所以凝聚,那用的是鲜血来黏合!现如今他们的队伍之中,哪一支没有百战老兵的带领?而他们的将领,又有哪个没有经历过灭国之痛?他们太会打仗了,远比我这个纸上谈兵的人要强得多的多,如今这一点连老夫都能想的到,他们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这……”李将军真的紧张起来了,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导致战争的失败,更不想的……是他的这件微不足道的错误,被人发现了。
这就是人性,无关忠诚,只有人性。
这一点陆羽很早之前就跟陆茜说过,可以信任一个人,但不要把最最重要的事交给别人来说,不是不信任人,而是不可以信任‘人性’。
陆羽的前世,有一种很有趣的运动,叫做足球,陆羽耐心的跟陆茜讲了所有的规则,把陆茜说的是哈欠连连,好不容易讲完了,却只讲了其中最特殊的一个规则,便是点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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