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山中无岁月,世上已甲子。
李长情没觉得在昆仑山那段时日中待了有多久。反而最多的感觉是:闲时看看书、练练剑,忙时就逢山开山,遇水过河,到处按图索骥,找那山中的天材地宝。
偶尔云卷云舒,天幕低垂的时候,也寻一处枝头,喝着自酿的山果酒,看看夕阳余晖。
小时候的木工活,也没有落下。
玉扳指里面多了近三千枚形式各异的书签、石印,全部是从书里摘抄出来,觉得颇有意思或者认可的文章短句,就随意雕刻在河里摸来的石头上,又或者是金石之药材上。
比如那句“君子温润如玉”,就被李长情刻在了一枚颇为罕见的“飞升石”上。
传闻有一种凡人吃了,能白日举霞飞升的丹药,吃完能一步登天入驻广寒,就是用这种飞升石为主药材炼制而成,至于丹方早就失传千年,比那能让人容颜永驻的“驻颜丹”还要虚无缥缈。
李长情从小就不擅长跟人讲道理,放到世俗当中,无论江湖朝堂,还是市井街坊,都属于那种扔出去,碰到嗓门儿大的,不管别人占不占理,都说不出来个一二三。
等到出了鹊山镇,处处碰到的都是那种可以不跟你讲道理的人,就更加没有办法去讲道理。
世道人心不古,千百年来唯有强者的道理才是道理,弱者连呼吸都是错误,放眼如今动荡不堪,人命如草芥的六国,就更加明显。
李长情开窍那天就明白,他这种人在书里面,归于匠气一流,即便已经引气十重天,哪怕将来真有一天可以和游四方剑术分个高低,也难改江山本性。
这样的性格,永远也当不了一派掌门,不够圆滑世故。
即便有望气术和察观他人心相的本事加持,又一头扎进玩弄心计手段的下作之道,也同样会被人活活玩死。
毕竟,脑袋里明白,和实践完全是两回事。再说了,他也从来没有过主动的害人之心。
因此,时至今日最大的念想,也不过是回到鹊山镇开间小小的武馆,寻一个愿意同甘共苦的姑娘,奉养双亲,共度余生。
只是因为那个“应劫之人”的名头,被背后数不清的大手,裹挟着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清玖,我让你帮我找的人,找到了吗?”李长情手上不停,清玖脑袋上的头发,一束束掉落,逐渐变得规整好看起来。
只是小和尚没了乱糟糟的头发,脸庞展现出来,变得比之前黝黑三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山中呆久了的缘故。
“那个名叫风行的少年,被城主府的来人带走了,至于他姐姐……那位叫雅颂的姑娘……听说……”清玖言语一顿。
李长情见他欲言又止,唯唯诺诺,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听说死状极惨。”清玖叹息道,“阿弥陀佛。”
李长情强按住内心的波动,问道:“是谁杀的?”
“当日孤云楼那边打起来,整座天罪城如同地牛翻身,到处剑气横飞,我离得远虽然没看的真切,可是那九道真真切切的人形光柱冲天而起汇聚一处,天地好像变成了一个大瓮,接着城中就大乱,等到尘埃落定,一个花白胡子的青衣老爷爷就把你送到我跟前的呢!”
李长情下意识回道:“是城主发动了大阵……慢着!你刚才说一个花白胡子的青衣老爷爷把我送过来的?那我九师叔呢?还有,你也没有告诉我是谁杀了那位姑娘。”
清玖有些疑惑李长情的反应,问到:“怎么啦?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爷爷呀,谁是九师叔?那位姑娘的消息也是老爷爷告诉我的,说是陈家的人下的狠手。”
李长情:“那个老爷爷就是这座天罪关名副其实的主人,城中大乱也是他和另一名大高手生死相见导致的。”
清玖:“看着不像啊,笑起来面相还挺和蔼的呢,他还说要请我吃好东西,让我随便提,没想到竟然是跟师傅一样的高人。”
李长情:“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这位城主可是将这十六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跟钱先生是不一样的!”
院门嘎吱一声,紧接着不过眨眼工夫,屋门无风自动,悄无声息间缓缓打开。
李长情此时心如明镜,只觉得有一道眼不见,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随着院门缓缓踏入院中,又立在了门口,这股气如今离得极近,引得体内的龙脊处那股仙气蠢蠢欲动,如临大敌!
这股气落到这座小院中,威势不知比当日遥观孤云楼强出凡几。
清玖正要去查看来者何人,便听到窸窣的脚步声,不多时,院中就立起了一张沉香木茶桌,两个蒲团,时令瓜果蔬菜和袅袅升起的茶具静置其上。
“我确实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钱五更不一样!传闻他医术惊为天人,敢与阎王比高低,又精通百家杂学,音律一道也颇为不俗,要不是受困于这座城,定要寻他一见。”
青衣老者胡籁朗声接着说道:“清玖小和尚,你要的东西,我差人送来了,屋里的游真人关门弟子也一同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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