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握住刀柄,轻轻提起,只觉这刀虽不长大,却入手甚重,显是百练精钢铸成,他本是刀中行家,用手自尖到柄,捋了一遍,只觉刀身铸得极是匀称,刀柄握在手中,也是极为舒服适手,看刀上纹理,更是通体流畅,自然非常,心道:"此刀必定大有来头,却不知是何等人物所用。"
完颜雍笑道:"如何?"
苏元恭声道:"微臣从未见过如此宝刀,确非凡品。"
又道:"不知是何人所铸,可还在人间?"
完颜雍失笑道:'想去寻他吗?晚啦,至少晚了百多年啦。"
又道:"这刀蒙尘已久,也是可惜,你既喜欢,便拿去吧。"
苏元猛吃一惊,心道:'我初来乍到,并无功绩,他骤降赏赐,却是为何?"
要知以苏元性子,完颜雍无论赏赐金珠美女,还是田庄府地,他都并不放在眼里,但这把刀却是他生平仅见的宝刀,对他这等刀手来说,那正是渴欲之物,完颜雍忽然见赠,饶是苏元对金人并无多少好感,仍是行了个大礼,道:"谢陛下。"
完颜雍笑道:"宝刀赠英雄,红粉送佳人,本是天经地义之事,谢什么?"
又道:"你可知这刀来历?"
苏元道:"不知道。"
他本是个铁铮铮的江湖好汉,不知朝廷礼仪,虽是曾有学习,却仍是未成习惯,不知不觉,竟已将平时口气带出。
完颜雍摇摇头,笑道:"亏得并无别人在,不然若让御史们听到,只这三个字就参倒了你。"
他口中这般说话,面上却是全不在意,见苏元正要补礼,挥手止住,笑道:"无妨,其实朕与周先生之间,也一向不大拘礼。
他负手而立,抬头望向殿顶,并不理苏元,悠然道:"似你们这等人物,本就不能太受管制。就如天上苍鹰,若真拿了下来,削羽去爪,养进御花园中,乖则乖矣,却便不是雄鹰了。"
又道:"若要那些个唯唯诺诺的奴才,朕这里有得是,那里就缺你一个。"
苏元不敢回话,心道:"这金主好深的心胸,的非常人。"只是心下仍是好奇,不知这刀的来历,但完颜雍既不说,他也便不大方便相询。
还好完颜雍转了几圈,忽又想起,笑道:"说起这刀的来历,倒也一言难尽,总之你只要知道,这刀乃是自陈家谷拾来的就是了。"
苏元全身一震,猛然抬起头来,却正对上完颜雍那深不可测的双眼,只觉心神一惊,忙又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他本生性胆大放纵,向来不畏官长,但不知怎地,一见这完颜雍,却总是甚是压郁,只觉的打心里就不愿放肆。
这等感觉,他在面对姬北斗周龟年等人,也曾有过,只是,那两人一个教他养他,亦师亦父,一个堪称天下第一高手,武功深不可测,这完颜雍明明全无武功,自己更是一向对金人没什么好感,怎地也会如此?
只是,一想起完颜雍所说,他仍是忍不住,不由自主的,要低下头去,又看看了那刀。
难道,难道,真是那把刀?但是,为何,他们会把它保存下来?
他神情动作,完颜雍俱都看在眼里,笑道:"你没猜错,就是它了。"
又叹道:"此刀自辽入金,辗转已百余年,如果记载未错的话,你当是杨业以下,它的第一个主人。"
苏元心道:'果然是它,"却又对完颜雍的话感到奇怪,不禁问道:"这百多年来,为何竟无人用过这刀?"
完颜雍看看苏元,忽地笑道:"你可知道,这刀为何无鞘?"
苏元愣了愣,道:"微臣不知。"
完颜雍叹道:"名-器如美人,非英雄不能配。"
又道:"据前朝史录所言,当日杨业兵困陈家谷,无粮无援,苦斗多日,终于不能支持,却仍是不肯生为俘虏,撞碑而死。"
杨家将之事,正是宋人口中最为津津乐道,虽是城中行舍不敢公然开讲,但口口相传,却是无所不在,苏元自小便听得多了,自然熟悉,可听一个金人说起,却还是第一次,心下感觉,甚是古怪。
完颜雍叹道:"说起杨业这人,堪比古之名将,无论用兵论武,都是非比寻常,只是,不逢明主,复遇奸臣,任你多大的英雄,那也是没法子的。"
他这句话却甚是无情,已将当时宋人君臣尽都骂了进去,苏元听在耳里,心里不大自在,却也无可奈何。
要知其时的民间评书,虽是骂到潘美时全不留情,痛快淋漓,但一提到当时的大宋天子宋太宗,却都是躲躲闪闪,含含糊糊,不敢深究的。
完颜雍笑道:"你听得不舒服么,但朕说的却是实情。"
他语气顿了顿,又道:"你们汉人民间评书,朕也曾微服听过,只敢骂骂那潘美的刁心毒肺,却不知道,若是君主明白,又那有小人弄权害人的余地?"
苏元心下默然,却是不愿附和,闭口不言。
完颜雍却也并不等他开口,自顾自笑道:"当时杨业身死,辽人终于攻进了陈家谷,将他尸身厚殓大葬…"他话未说完,苏元已是失声道:"什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