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少景十年 腊月廿八 云台山 我为峰顶。
净高九百三十三尺的我为峰,虽然峰势从过半之后便变做渐渐陡峻,但上至峰顶之后,却会发现,这里,其实相当宽敞。
总共约是三十丈见方的峰顶,有屈张的古松,有嶙峋的怪石,将这些都刨去后,还有大约三分之一的地方是相当平坦的地面。
这里的石头颜色很单一,以青灰色为主,形状变化却很多:在西侧,一片如大堆饺子般的连绵石瘤自地面隆起,构成了峰顶的最高点,石瘤凸凹不平,在表面也形成了如许多石梯石椅模样可以落足的形状。东侧,如被刀砍过一样,一道斜斜向下的缓坡蔓延而出,与外围的”空”融在一处,南侧,几块相当峻拔,身上又布满孔洞,看着更象是南方水乡较为常见的”湖石”多一些的怪石互相支撑着,形成一道如镂空屏风样的东西,挡在南边;北侧,相对来说最为狭窄的一侧,几乎没什么能与另外三侧相比的东西,只有一块高一丈左右的石头孤独矗立着,但,若仔细看时,却会发现,在石头的中部,竟已由鬼斧神工自行蚀刻出了一个小小石盆,石盆中,水声叮咚,竟有晶莹水珠自石缝中不住渗出,慢慢的滴进盆里,那盆中已先积有大半盆碧水,每一水珠滴入,便有一圈涟漪荡起,缓缓泛至石盆边缘,方被弹回,自行碰撞,波纹交织起来,十分好看。
荡漾中,那身高十尺的彪形巨汉弯下身,掬了一捧水,泼在脸上,慢慢搓了几下,似是要用这柔极碧水将他脸上那比铁还硬的线条软化一下。
可惜,没用。
当他也不擦拭的直起身来,任那晶莹水珠从他脸上自由滚下,在他的脸上胸上辟出条条小路时,便能一眼看出,这个男人,他,便不可能被任何东西软化。
那似刀冷横人前的双眉,那如自钢打铁攒的骨肉,那比这数九天气下高空中的寒风更为森寒的眼光,那抿得比我为峰基之于大地还要紧密的双唇,每一样东西,都能够令最有信心,最柔情似水的女子无言,走避。
那个人,站在这里,就似是一个宣言,宣告说:这世上,总是有一些人,是为梦想和目标而生,是要永远追逐,永远不会被任何人软化,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停下的…
无声叹息着,那柔似弱水,长发近腰,着了身淡雅白袍的温婉女子扯了一下身前正愣愣伫立的红衣女子,道:”妹,回去罢。”
“四路元帅马上就要布阵,咱们,还有咱们的责任哪。”
“唔。”
萧然的答着,那相貌明快的短发飒爽女子默默转身,与那白衣女子一起离去。
自这离我为峰顶直线约有将近百丈距离的云台山第四高峰,素为”圣水”,”神火”两将军之居所的”问世峰”顶离去。
她们却不知道,在她们转身离去之后,那一直也冷硬如万载玄冰的男人,却转头,看向这边。
只一瞥。
一瞥中,那男人,他的眼色如刀,如一柄百炼柔刀,刀光千炫中,虽无情,却有宛转之意。
随后,他回过头,将两手并拢,在脸上用力揉搓数下,将残余水滴擦尽。
水滴尽,心事尽。他长长吸气,将自己的胸腔高高鼓起,复又缓缓吐尽,吐到体内不留半点浊气,如是三次后,他方静止下来,闭上双目,再无动作,道:”我好了。”
他的背后,约十五步外,一直静静负手而立的孙无法微微点头,道:”好。”
见孙无法点头,端坐于南首一张木椅内的天机紫薇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洁白羽扇在空中来回挥动了几下。
“东方青帝土公,青帝威神。南方赤帝土公,赤帝威神。西方白帝土公,白帝威神。北方黑帝土公,黑帝威神。中央黄帝土公,黄帝威神。此,敬启五方五土之神,谨以上辰,借飞光天风之用,阡陌纵横,以辩疆界。须建立五王,各封其境,酒脯之荐,以相祈请。愿垂神力,勤鉴所愿。使出类绝踪,穴虫潜影。衣色锦布,或蔚或炳。杀热火喷,以烈以猛。风行云漫,莫窥其里。斗旋宿履,弗巡所分,观利君子,于礼无逞。惠彼小人,亦恭亦敬。敬告再三,格言斯整。神之听之,神应自冥。人为,希从毕永。急急如律令。祝三遍,各再拜。”
宏亮诵咒声响起,竟将这绝巅上的呼啸风声也都压没,却是由四个完全不同的声音自我为峰的四角合诵而生,随着这朗朗咒声,更有一种近乎青绿色的淡淡光华自这峰顶的四周出现,交织变幻,慢慢向空中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状,将三人以及整个我为峰顶括入其中。
在这过程中,三人都是一动不动,直到那半球完全合拢时,天机紫薇方轻笑道:”法阵既成,便是龙虎山上那位先生有意,也没可能窥得内里究细,玄武先生,可肯放心了吧?”
玄武点头道:”好。”
又道:”请。”
孙无法哼了一声,忽地全速前冲,却不将直立身后的”战棍无赦”拔起,只是运力于手,右立掌刀,左并指剑,各各闪着淡淡金色光芒,戮向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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