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罗城外五里,西去大路之侧。
血流满地当中,躺了六具尸体,每个也是大睁双眼,神色惊恐,似是死的非常意外。尸体均着军衣,乃是黑水军的服色,都地位不低,其中竟还有可辖千人的参领一级人物。
空气中,血腥的味道缭绕不散,对大数人来说,那都是一种很不舒服的味道,但,刚刚将这些味道亲手制造出来的那个人,却似是非常享受那种味道,站在血泊正中,将双臂大开,深深的呼吸着。
“姐,我还没有吃饱啊…”
微风中,赤金色的双瞳若睁似闭,赤红色的头发在风中振动飘舞,似一团燃烧的金色火焰,略显瘦弱的双臂大大的伸张着,上抱穹天,那气势,直有将目力能及的一切地方也都纳入怀抱的意思。
“我还想吃得更多啊…”
似梦呓般的说话,断断续续,声音微弱,就如同一般的孩子在向长者乞求饭食或是玩具,听在袖手在侧的紫衣少女耳中,只是苦苦的一笑。
“够了,赤雷。”
“今天不能吃得更多了,不然的话,麻烦就会更大。”
说着话,那少女在地上丢下些东西,都是阴山狼军衣服兵器的碎片,又在那参领身下藏了一件东西,却是黑水军大将一级人物的战袍碎片。
“黑水军这些家伙,总有一天要收拾掉他们,可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些人,就交给阿爹日后处理好了。”
“咱们的任务,是要来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计迈出第一步啊…”
“混帐东西!”
重重一拳擂在桌上,将用整根巨木解刨而成的大桌轰的自中碎裂,黑水军大将之一的黑水拓跋怒不可遏,恨不得将眼前回报的士卒一口咬来吃了。
“你说什么,六个人,六个人哪!连同尔忽速在内,竟然全死了?!”
“正是。”
沉稳的回答声,并非出于士卒之口,而是来自门外,听到这声音,黑水拓跋的神色,始有一点回复冷静,瞪着门外道:“你去看过了?”
“刚刚回来。”
微笑着自门外走进的人,高七尺不到,面如冠玉,着身道袍,手中抄了一只拂尘,模样果然甚是脱俗,只两眼甚小,眉宇间又有些贪婪形象,使得神色有些不足。
…若非一个”贪”字,出身龙虎山正宗,曾经学道三十年的至明真人,也不会远走西域,变作了黑水军随军术士,监军长史,齐至明。
说着话,他将肩上的一个小包取下,将里面东西倾下--此时那报话卒子早已识机退出了--微笑道:“将军请看。”
黑水拓跋怔了一下,道:“不可能罢?那些个项人怎也不可能杀到这里来哪?”
齐至明嘿嘿笑道:“正是。”说着又翻出一块碎片,道:“将军请看。”
黑水拓跋定晴看了一会,面色忽变,低声道:“这…”
微笑着,齐至明将他未有说尽的话补完:
“此间的事情,还是尽快禀至兴庆,让鬼谷大军师处置吧…”
黑水拓跋呆了一会,点点头,却咬咬牙,恨声道:“可让那个骗子走了,老子真是咽不下这口气哪!”
忽又道:“你看,那混蛋会不会…”
齐至明微笑摇头,自信道:“不会的。”
“那厮不过是个寻常骗子,怎会是…是’那边’的人?不过巧合罢了。”
顿了顿又道:“谅他能有多好的脚力,此时亦不过走出五六十里而已,稍后下官带三名师弟亲自去追,一定将那厮生擒回来给将军发落。”
黑水拓跋神色大宽,呵呵笑道:“那便有劳齐长史了。”说着在他肩上重重拍了几下,已将那战袍碎片拿起,从他身边挤了出去。
约半个时辰之后,四骑快马自平罗城西门驰出,绝尘而去,而在他们去到已看不见的时候,一名破衣陋衫,脸上盖着顶草帽的男子始翻身坐起,以手加额,看向他们远去的方向。
(齐至明师兄弟联袂出马,是什么事情这般紧要哪?)
沉吟片刻,那男子缓缓走回城内,再过一会儿,又一匹壮马自西门奔驰而出,马上男子身魁肩宽,背披大髦,若不细看,任谁也休想认出他乃是适才那墙根穷汉。
驿路上,两骑瘦马正在缓缓而行,太阳已然西沉,影子被扯得越来越长,在地面上一跳一跳的,看上去非常怪异。
沉默当中,执缰于左边的赤发青年忽然将马扯住,看向身侧的少女,那眼中,已然写满了渴望。
(唉…)
默默的在心里摇着头,那少女欲开口告诉那青年,说已经成功将齐征明等自云冲波所往的方向引开,说已无须再多事去做些多余的事情…可是,却又说不出来。
在她的眼中,那青年的形象似忽然模糊,与一名圆睁双眼,却不哭不泣的瘦小男童复合在了一起。
目光闪烁,她似又看见那男童怎样被自那早夭的美艳胡姬身侧带走,怎样被那个从未对他笑过的男人携回,怎样在还没有认识几个字时就被送入那幽深道山,追随在那一年也不会开口说几句闲话的道人身侧,怎样被置身入药鼎当中,日夜冶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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