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疯子来说,最难的是如何证明自己没疯。
赵构坐在龙椅之上,他越是惊慌失措地想否认自己没有疯,那模样看在大伙眼中就越像一个疯子,失心疯。
范同抓住时机,干脆走出众臣工的队列,上前一步乘胜追击:“官家疯了, 当此社稷危难之际,还请太后出来主持大局。”
太后,在历朝历代之中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皇帝之于太后,颇有些孙猴子之于如来佛祖的意味。
皇帝乃九五之尊,掌管着天下大权,是天底下最最尊贵之人, 偏偏太后能捏住皇帝的命门:废帝。
还有的太后, 在皇帝驾崩之后便代为掌管着玉玺,实际掌控着国家大事的决断之权。
如果给华夏历代皇朝的太后写一部历史,其精彩程度绝不亚于皇帝正史。
赵构虽然怂了些,到底是读过些书的人,还不算太傻,知道自己陷入了极度危险的境况,而那个可以掌控他生死的人,就是身后的韦太后。
“我没疯,我没疯!”赵构哀怜地看向韦太后,“母后,孩儿没疯啊!”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韦太后顿时起了恻隐之心。
人心都是肉长得,看到儿子可怜的模样,韦太后觉得心中不忍。尽管她与李申之曾经密谈过,大约也支持废帝立新帝。但事到临头,终究是下不了决心。
更何况自己能从东北苦寒之地回到杭州享福,多赖眼前的赵构努力,她又怎能狠下心肠做这种卸磨杀驴之卑劣事呢。
赵构与韦太后坐在高处,二人互动的形状被底下之人瞧得一清二楚。
范同看到二人母子情深, 心中不禁大急。
若是今日不趁此机会逼赵构退位, 那么想要再抓住这样的机会,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倒不是说范同有多么地关心家国大事,亦或是有多大的政治抱负,他只是担心这次不能逼赵构退位,李申之许诺给他的好处就会全部落空。
机会只有这一次,范同再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御阶之上,抬手指着韦太后,咬着牙齿喝道:“虎哥就在大名府,太后想他吗?”
范同说话的时候一副恶狠狠地模样,吐字不甚清晰,再加上身后的大臣们正在嗡嗡嗡地交谈着,竟没人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赵构也没听清,他还在刚才的惊吓中没有清醒过来,额头冷汗兀自出个不停。
韦太后却听得真真切切。
众人只见韦太后身子猛地震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然后又变得潮红,胸口剧烈起伏, 在椅子上摇晃了几下,吓得身边的宫女太监赶紧上前搀扶。
范同见时机已到,抬起踏在御阶上的脚,后退了一步站好,从头到脚快速地整理了一遍衣冠,回头环视了半圈,然后对着韦太后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
“太后,臣提议,废帝。”
韦太后张了张嘴巴,看着范同威胁的口型,强作镇定道:“范爱卿所言甚是,相公们议一议吧。”
却说韦氏贵为太后,怎能被范同一句话给吓到?问题就出在那“虎哥”身上。
史传韦太后被掳掠到五国城之后生活得不错,嫁了个金国的贵族,还生了个孩子,便是虎哥。
当然了,这些历史都被赵构给抹去了,为此还杀了不少人,甚至韦太后的年龄都硬生生地增加了十岁,意思是韦太后去金国的时候已经是个老太太了,不可能嫁人,更不可能有生育能力,从客观上来看一定是清白的。
欲盖弥彰。
李申之只是读野史的时候看到了这么个段子,留给了范同当后手,没想到今天还起到了大作用。
韦太后对虎哥当然不会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她只是害怕这段不堪的往事被提出来罢了。
韦太后一锤定音,赵构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一般,瘫软在龙椅之上。
赵构环顾左右想要找冯益,才想起来冯益早被他贬谪到了福州,更不知道冯大公公现在正在太平洋上吹着海风晒太阳呢。
在这一瞬间,赵构恍惚起来,身边可信赖的人,怎么忽然就一个都不见了呢?
此时的范同已经转过身来,朝向满面惊奇的众大臣。既然得到了韦太后的授权,当仁不让地当起了主持人。
在他发话之前,韩世忠率先表态:“臣附议。”
按说韩世忠并不是当值的相公,没有“投票权”。但他毕竟是朝中老人,军中宿将,说出的话具有很强的影响力。在他表态之后,零零散散地又有几个人跟着表示附议。
范同朝韩世忠投去了感激的眼神,说道:“李相公,尊意如何?”
李光压抑着内心对范同的鄙视,朝着韦太后拱了拱手,说道:“臣附议。”
“张相公呢?”范同转向了张俊。
张俊略微整理了一番冠带,与范同含笑点头之后,也朝着韦太后拱手道:“臣附议。”
赵士褭没等范同发问,径直朝着韦太后拱手道:“臣附议。”
短短半刻钟,群臣竟然一片附议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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