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去看大夫,这就去!……”她想要将它抱起来,可是一动它,这血就流得更厉害。
怒图人正渐渐撤走,岳将影见状,立刻命人去找个架子来。
顾如许抱着它,额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亲爱的壮士……”它似乎在笑,似乎又只是想这么望着她,“我头一回知道原来我流出的血,也能是红色的啊。”
它从不知道,身为一个系统,居然也会疼,也会难过,会流血受伤,会为了某个人奋不顾身,这个人还会为了它伤心落泪。
“你不会死的是不是,你不是帅气又可爱的穿越系统吗,怎么会死呢?”顾如许又惊又怕地抱着它,手脚都不知怎么摆才好了。
“我不知道……”它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窟窿,忽然就笑了,“或许是因为太疼了吧。”
“不行,你还要多陪我几年呢!万一我还要轮回怎么办?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就撒手不管了!你把伤养好了,我给你做很多很多的红烧肉,让你吃个饱!……我再也不欺负你了!”她看着它周身散发出了微弱的萤光,正一点点地变做透明,眼泪就慌得一直掉。
“是我不好,是我错了,不该让你化形,你留在我身上,就不会这样……”
嫌它吵也好,坑人也罢,哪怕它要在她脑子里报菜名都行!
只要还能把它留下来……
“壮士……您别哭啊。”它窝在她怀里,有气无力地笑着,“我很高兴,您能给我一颗心,让它尝到疼痛和欢喜是什么滋味……”
伴她轮回这九世,它终尝遍了人世冷暖,看尽了悲喜愁欢,亲眼见证了她从一个任性的小姑娘,变成了今日号令千军,镇守阳关的将军,也见证了她终于改变了这人间命数,与自己的心上人终成眷属。
这样的旅程于它而言,实在是了不得的幸事。
拥有一颗心,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死,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
它伸出爪子,接住了从她下巴尖儿滴下的泪,温暖得有些不可思议。
到了这一刻,它终能安心地合上双眼,任由这副躯壳化作萤光点点,四散飘离。
那一刻,顾如许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自己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再也不会响起来了。
她怔忡地望着空荡荡的手心,就连血迹都像是随着它一同消失在天地间,什么都没有留下。
抬着架子的将士赶了过来,却为时已晚。
岳将影错愕地望着她,仿佛亲眼目睹了话本子里的山河志怪,一时语塞。
“……它究竟是什么?”
沉默了许久,顾如许缓缓地站了起来,望着似是还在风中渐渐飘远的萤光,道:“是一位陪伴我多年的挚友。”
太阳下山后,她在城门边的杨树下,立了一座小小的坟冢,坟头上用木头刻了一块碑,没有姓名,是因为她不知该如何下这个笔。
她独自在坟前坐了许久,直到岳将影前来寻她,才让她回过神来。
“我晓得你心里不好受,但眼下还不是缅怀的时候。”他眉头紧锁,“城中粮草快要耗尽了,按你的法子,最多也只能再撑三日,若是等不到援兵,咱们终究会全军覆没……”
她收紧了拳:“我已传信回楚京,让阿彦派人来援,鹿城那边可有消息?”
“子清已与鄞州兵马会合,解了鄞州之围,眼下应当正与各大门派攻打鹿城。鹿城守军也有不少,怕是得苦战一番了。”他道。
“……不能退。”她毅然道,“阳关若是破了,江北便会陷入危难,都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三日还是五日,都要撑到粮草和援兵到来。”
岳将影神色凝重:“我答应过我爹,他清醒过来之前,绝不能让怒图人踏过阳关一步,便是拼尽最后一兵一卒,也断然不能退让。且看看你我能撑到何时吧,真到了受不住的那一刻,殉国我亦不悔。”
她低下头,望见他腰间挂着的比翼,心中一痛:“阿舒的事,你还在耿耿于怀吗?”
闻言,他双肩一僵,苦笑道:“如何能释怀?她就死在我怀里,留下的,也只有这支步摇……我答应过她,会赢,会活着回去,我没能护住她,总得护住她所期盼的安宁。”
她默了默,叹了口气:“林煦那日,不是在怪你。”
“我知道。”他捏紧了腰上的比翼,“可我怪我自己,若是能早去一步,她便不会死。如今她能回到萱谷,和她的心上人葬在一起,或许对她而言,也是一种宽慰吧……”
“阿舒同我说过,你是个她配不上的人,你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但将影,她这辈子只有一颗心,给了一个人,便不能再匀给另一个了。”她道,“你同她的十年之约,既然等不到,便慢慢放下吧。”
十年,或许能替他抚平这段伤痛,就如阿舒期望的那样,再度将自己的心空下来,去装下另一个人。
“或许吧,我不知道……”他望着天上星辰,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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