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余青青睡得并不安宁。
雕梁画栋倾塌,火舌窜至裙摆。
烈火烧身,手筋脚筋被人尽数挑断,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裴晏端冷漠道,将她尸骨割头挂在城墙上曝晒,他不信裴昭霖会无动于衷。
多可笑啊,为他征战沙场,和裴昭霖共处的三天三夜明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他却听信谗言冷漠多疑,害死亲生孩子。
甚至连死后,尸体还要被他拿去挂城墙!
梦魇缠身,醒来时她冷汗淋漓。
“小姐你终于醒了,出大事了!”绿腰急急忙忙为她梳妆打扮:“今早管事嬷嬷突然发疯,大声嚷嚷着王爷要做储君,后花园里还有好几位殿下在饮茶,听说太子当场就发怒,拂袖走人了。”
额头汗水被擦去,脑海思绪也渐渐明晰。
余青青心情相当愉悦。
毕竟始作俑者,区区不才正是她本人。
“王爷也发了好大一通怒火,他说要见您。”绿腰急得都快哭了:“万一嬷嬷发疯说了您的坏话怎么办?”
“无碍,左右不过是疯言疯语。”
余青青佩戴好那条洗净的流光赤珠璎珞,对着铜镜细细描摹黛眉。
这么大一场戏,当然不能缺了自己。
“就算是,在进安梁王府前,他也不会动我。”
绿腰虽然没太听懂她家小姐的意思,但是总觉得自从落水那天起,余青青似乎就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但她喜欢这样会反击懂得保护自己的小姐。
尤其是,仿佛没那么喜欢王爷了。
余青青到后花园的时候,正瞧见裴晏端捏碎石桌上的玉盏。
“今日设宴时,太子一来,乳娘便发了疯嚷嚷着本王会造反。”
地上的老妇人被五花大绑,嘴巴里紧塞抹布,却还呜呜咽咽想说些什么。
“本来今晚她就应该发配到佛寺落发为尼,但长恭说她被人下了药才神志不清,这才胡言乱语冲撞太子,说了些让人怀疑的话。”
裴晏端一字一句道:“我记得你似乎和她结怨尤深,还恰巧学了些药理。”
他抬眼漫不经心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少女。
言行举止温顺,只是那双眼眸却格外十分清冷。
管事嬷嬷向来不喜欢余青青,甚至三番两次欺辱于她,可以说仇怨颇深,若不是因为他的命令,恐怕少女早就动了手。
裴晏端最讨厌有不听话的狗。
“爷是在怀疑我?”
余青青佯装诧异道:“虽然我确实恨不能将此等威胁王爷的小人手刃解恨,可青青知道,您自有安排,我从来不敢违背您的号令。”
这话就是赤裸裸怀疑。
昨日还说着要娶她为妾,今日便能翻脸不认人。
和上辈子如出一辙。
她说罢,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昨日离开地牢后,我便在药阁待了一宿,早晨回去歇息时更是从未去过前院,您若不信,大可以问值岗侍卫和绿腰验证!”
老实讲,昨夜侍卫呼呼大睡,压根没空管自己。
她顺势走到管事嬷嬷面前,佯装认认真真把脉。
“确实是中了玉罗曼,这毒药无色无味,来自万里之外的西域,可我连京都未出去过。”
西域跟京都十万八千里,任谁都不会觉得她一个深闺小姐,能拿到这等稀罕之物。
毕竟这是她娘遗留下来的毒药。
四目相对,余青青眼眶通红。
“若爷还是不信,我宁愿一死!”
说罢她便一副忠贞不屈的模样,闭着眼睛往柱子上撞。
下一秒,额头便被温热掌心抵住。
意料之中。
“本王并非此意,只是问问而已,你怎么能如此轻易伤害自己!”
裴晏端终于有了些许慌乱,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想要摸摸少女的头。
也是,这丫头爱慕自己,甚至宁愿做替身。
怎么可能是她呢?
更重要的是,还得去安梁王府为他做奸细。
最起码她现在不能死。
“爷怀疑我,不如怀疑柳府。”
余青青往后退了一步,佯装生气,实际上压根不想被他摸到头。
“那日落水事件,柳如雪分明早就和嬷嬷互通过,柳府家大业大,要弄来西域毒药并非难事,更何况,那些信件里,保不齐有柳相打探王府的消息……”
当今圣上年老体衰,太子又好色昏庸,储君之位诸多皇子虎视眈眈。
而朝廷上下又属将军府和丞相府势力浩大,谁都想拉拢过来分一杯羹,柳丞相保不齐会投靠其他皇子。
此话一出,裴晏端霎时面色冰冷。
不管他怎么想,余青青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罪名便会成立。
让裴晏端和柳府继续拉扯,还能让其他皇子对他心生戒备。
而他苦心营造的与世无争人设,也在众皇子面前悄然翻车。
真是一举两得。
“青青,你向来懂事,是本王今日心情不佳才迁怒于你。”
裴晏端变脸向来很快,他温温柔柔想要摸摸少女的头发,却被余青青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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